“啊说起来,”神泽纪惠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过头来看赤司,扭腰的时候无意中碰到了他的指甲,女孩的反应比赤司想象中还要大,他几乎看见了她手上的汗毛竖起来,下意识直起了身子躲开。红少年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手,记下了这件小事。“……还没有跟赤司君说过吧?暑假旅行的事情……已经定好日期和地点了哦,躲开了重要的比赛所以没有问题的样子。赤司君想要什么手信呢?”

“虽说如此……”黑青年的双目早在长久的注视之中失去焦点,加上他的语气,他此刻就像个因为迷路而对万物格外谨慎的孩子,“我还是隐约有种感觉……这件事还没完。”

神泽纪惠按亮屏幕看看时间。他们运气不错,正好躲开了下班的高峰期,路面还不算太堵。篮球部的训练快要结束,她编辑一封邮件传送给赤司征十郎,然后便将手机放到口袋里。“果然什么?”

按他所说,飞机会在下午三点钟着6,所有手续办妥,到达市中心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帝光放学。神泽纪正有自己的训练要做根本不可能接待,他自己本身也有工作要兼顾,剩下来有空的,就是神泽纪惠。思及此,他便垂为她倒了一杯,有意无意地下多了奶,将整杯咖啡都混成了奶茶色。神泽纪惠接过来低头看看,小口啜了一口,然后挥手送别了黑青年。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能直视赤司征十郎,抿出一个柔和的弧度。

青年微微抿唇笑了起来。神泽纪惠皱着眉头,“我说了什么有趣的话吗?”

神泽纪正早就跟她说过,女孩必须一点不落地将实情告之。神泽纪惠将他的建议听进去了,却一直没有适当的时机可以说出来。她必须承认,她并不愿意那么快告诉他,神泽纪惠原本是想等到再之后一点,到了升学指导的时候再告诉他。说起来,那就在帝光祭的两周之内,这比神泽纪惠所设想的要早了一点。

思及此,啡女孩的动作便有点拘谨。她以拳虚掩着嘴唇,边轻咳着边别开了头。相比起有点不自在的神泽纪惠,赤司的反应就显得自然得多。他如此坦然自若,简直要让她产生什么错觉,以为他们已经在人来人往的道上走过无数遍。

“欢迎光临──”

赤司抬抬眉毛,这还是第一次,神泽纪惠提及那天的事情,虽然婉转得不能更婉转。过份的体贴反而不会让人觉得贴心,赤司瞇起了眼睛,“……那就好。”

神泽纪正想了一想,给出来的答案模糊得和医生证明书上写的一样,“大概还需要多休息一阵子才是……应该后天就能上学了吧。不需要担心。”

于是他又摆上了名为赤司征十郎的面具,那个理智温柔的红少年,所有人眼里完美无瑕的人,“不了,今晚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叨扰太久,我也不好意思。”

女孩转笔的手停下来。神泽纪正刚也走到自己的卧室里去,虽然没交代过什么,但两人的去向大概一致。客房和地下都没有洗手间,那么余下来的就只有一个选择。神泽纪惠也站起身来,因为跪坐太久,双膝有点软。“我带你去吧。”

赤司将一切落在眼里,表情却丝毫未改,“嗯,还好吧。”

嗯。那妳完成后再谈。

赤司征十郎还没有和女孩提起过这一个地方,事实上他也没有这个打算。

神泽纪正愈听下去,眉眼间的戾气便愈重。

赤司征十郎咬了一口,全自家制的意味就是由面包到牛油都是女孩亲手做的,温度的确如她所言,是赤司刚好能入口的温度,既不烫也不凉。他记得女孩和他一样有点猫舌头,果然在饮食上都有同样的忌讳。

虽然早就和好了,但心中不多不少还是会有根刺,要恢复到从前的关系不光需要两人的努力,还需要时间来沉淀好一切。

篮球划过一道高高弧线,落进篮框之中。

桃井让她负责的不过是些文书工作,至于较辛苦的洗濯和打扫则仍旧由篮球部的经理们去做。神泽纪惠要做的是纪录下一军各人的出席考勤和一部份练习的训练情况,啡女孩站在场边的长椅前,拿着纪录板有模有样地打勾,目光扫到红少年的时候微不可察地一顿。她在“赤司征十郎”的那一栏打上了勾,这时拿着水樽的绿间真太郎在她身边的长椅坐下来。神泽纪惠瞟了他一眼,手上仍然专注地做自己的事情,但脚步微微向侧一偏,给彼此都留出了足够的空间。

红少年不是紫原,并没有嗜甜到这么想吃巧克力,只是──

那时候自己刚刚收到了父母出车祸离亡的消息,原本就已经走近了崩溃的边缘。神泽纪惠可能已经忘记,他在医院里面抱着她一起哭,互相将自己的脸埋进对方的颈窝之中,滚烫的眼泪流下,滴到彼此的衣服上面。大哥在不远处攥紧了拳,大概是无法看到这样的画面,黑的青年别过了脸。

神泽纪惠没有管他的反应,微微侧身向赤司点头,走廊里的光线远比室内明亮,女孩的影子被拉到房间的地板上,瘦且长,尖锐处犹如箭矢一般直指向神泽纪正。

寒风彻骨。

神泽纪惠迅躲开他的注视,反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试图以冰凉的手背为之降温。可能是她的错觉也不一定,女孩好像看到了赤司在微笑。

date英︰约会

神泽纪惠迟疑了一下,这是意料之外的变化,而她和姑姑的关系还没有亲密到需要亲自向她道贺的份上。“那就麻烦了。其实是想替大哥向姑姑说一声新年快乐,未能亲自致电,是这边失礼了。祝愿你们会有顺利的一年,新年礼物已经在下午寄出,想必不日便可到达。”

她矮下身来揉揉金毛,从牠的嘴里拿出狗带,放回原处。金毛看起来有点沮丧的样子,垂着尾巴转身回了屋子里面。虽然家里开了暖炉,牠还是穿上了衣服,红白色为主的圣诞老人毛衣,还有驯鹿图案在上面。神泽纪惠笑着关了门,向着赤司的方向走过来。女孩戴上了冷帽,耳朵两旁有长长的垂绳,末端系上了两颗毛线球。火锅店那里需要跪坐,女孩特地穿了牛仔裤,窄身的设计勾勒出双腿的线条。神泽纪惠按开了前院的小铁闸,“赤司君,久等了。”

等一下──

“先买了东西的竟然是我。”走出商店的神泽纪惠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将臂绑放到手袋里面。“感觉有点奇怪啊。”

女孩拿起杯子,厌恶地蹙起眉,将它扔到垃圾桶去。

“应该有的吧。毕竟是圣诞节。”

那端没有回复。神泽纪惠拿着电话站在书桌前,对方是“如果有事要走开会说一声”的人,再有急事也不至于二话不说就走。正这样想着,电话便响起来。

黑青年重重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是真心信赖对方的专业水平。“那就好。”

红少年没有和她绕圈子的意向,神泽纪惠是个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起话来可能会陷入了不知名的怪圈之中,从此被牵着鼻子走也不一定。“关于我那天在篮球馆的表现。关于我的所谓改变。”

“紫君!怎么突然说这种话……”桃井一个跨步挡在两人中间,神泽纪惠在远处伫立,沉默地观望事态展。在这一刻,除了神泽纪惠自己以外,尚没有一个人知道接下来将会生什么事情。“你是开玩笑的吧?何况队员之间生争吵的话,会被监督……”

“嗯,是的吧。”眼见女孩的拐杖有点吃不住力,赤司征十郎连忙扶着了她的小臂,纵使隔着一重毛衣,还是很瘦弱,“寒假里有什么预定的计划吗?”

他伸手敲起了门。

神泽纪惠和神泽纪正是双胞胎,她的生日也就等于他的生日,这一点赤司征十郎还是知道的。然而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女孩并没有向他透露过一个字,赤司也就无从得知今天是她的十四岁生日。赤司有点惊讶,“……生日快乐。”

神泽纪惠的头披散在肩头上,正好有风吹过,她啡色的长卷被吹起,扬到了赤司的肩上。女孩有点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将所有头拨到另一边去。“……我听说了,篮球部的事情。”

青峰大辉持球,对上另一个穿着七号背心的一军。

“很感谢你接受采访,赤司君。”记者关上了录音笔,转向了在场旁听的教练,“接下来我们要去问教练和监督一些问题,如果可以的话,能让我们在课后的练习里拍几张照片吗?”

作为篮球队的前队长,虹村修造和奇迹的时代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点微妙。虽然当中也有家庭变故的因素,但虹村能够毫不留恋地将队长的位置让出来,赤司是真心佩服──在冠上了名为“帝光篮球队队长”这个头衔之后,赤司深切地体会到它的魅力所在。就像是得到了一件独一无二的珍宝,或者被一个独一无二的人所爱着一般,荣耀和汗水并存、光环与压力共行,赤司从虹村手上接过这一棒,对于两个人而言,都是一种荣幸。

赤司合上手机,推开预备室的门。

“啊?”

一夜无梦。

那种像火一般的色,在哪里都很少见。

“好了走吧,是时候去游泳馆里面吧。”

神泽纪正昨天刚完成了自己的预选赛,今天还有队友的比赛,他向姬城拿了游泳馆的钥匙,自己一个人回校练习去了。神泽纪裕也早早出了门,不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但既然没有将公文包带出去,想必是私事,神泽纪惠也没有多想。

赤司大方地收下,低头看看蓝色的包装,“谢谢。”

“我要的是妳停止这类行为。虽然无凭无据的杀伤力有限,但老是被异样的目光看着稍微让我困扰起来了。”神泽纪惠的措辞很小心。“另外我想知道,你是基于什么根据,作出这个所谓合理的推测……指向性如此明确之下,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妳是凭空臆想出来的呢?我虽然不聪明,但也没傻到这个地步。”

“没事吧?”少年探手试试她的体温,一开始还不知道她到底哪里不妥,“虽然说好像有点晚了……要不要我叫千野医生过来?”

这是何等的失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