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认为监督的做法是正确的。”

红少年的变化,远远不止在内部,他连外表都改变了,原本呈现血红色的左眸不复再,取而代之的是灿金色。如果说那件事为赤司带来普通的成长,神泽纪惠是没有心思去担忧的,可是既然影响到了生理,想必不是小事。

简短而标准的对答,两父子已经重复过无数次了。有时候赤司会想,如果自己像神泽家一般有兄弟姊妹,情况会不会好一点。然而那只是无意义的设想吧?

听到了关门声之后,神泽纪惠又等了好一会儿,才敢开口向医生说话。

救护车到了。

其他奇迹世代都分散在各自的班别里面,全然没有坐到一起的意思。女孩走过的时候,赤司征十郎正在喝水,打量了一眼她的装扮。女孩穿着帝光的体育服,浅蓝与白色交集的t裇,同色调的运动裤,脚上的跑鞋是黑色的,和神泽纪正现在在穿的那双一副一样。红少年这才想起来,她似乎很少穿这类型的衣服。

红少年脱下了t裇,肌肉线条不算太分明,但如果相田父女这时候站在他面前,大概一眼就能看穿,这具身体经过无数次的锻炼,在有限的筋肉结构之中,自动选择了最优化的设置。赤司低头盯着地下一会,然后似是想起了什么,拿出了自己的手机。

食堂之内,奇迹世代那一桌的气氛明显比周边的来得更沉寂,虽然赤司还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但一个人的情绪表达,从来都不局张于脸部表情之上。神泽纪惠还没与他相熟到可以单凭肢体语言去揣度他所思所想,但她既有细心去观察,也有耐心去研究。

赤司征十郎看拿起了托盘,走到旁边的餐盘架前分好类,搞定之后就跟那人走了。或许是神泽纪惠多想了,赤司在经过她的时候,好像多看了她一眼。女孩也没有太过在意,想得太多对谁都没有好处,更何况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在对方表态之前安份守在名为“朋友”的圈子之中。

女孩从来不是逆来顺受的人。

“诶……”神泽纪惠笑笑,“赤司君太客气了。”

赤司瞇起眼睛看向那边的三人。

说什么都好像不对,特别是在这个特别的晚上。他明天就要去捍卫自己的冠冕,她总不能在今晚让他困扰分神。神泽纪惠洗漱过后就倒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出神。heart的前爪攀上床尾,摇着尾巴看神泽纪惠。女孩抬手招牠过来,然后一把拥着牠,像是抱着个巨大又温暖的娃娃。heart横卧着背向女孩,她亲了牠一下,嗅到了宠物沐浴剂的味道,顺手摸摸牠的肚子。

黑青年坐进车子里,说出了一个地址。神泽纪惠点点头,那家怀石料理也是和父母常去的,车子里略有点闷热,大哥应该也是刚刚来到。女孩掏出手机来翻,在外地用的是免费ifi,神泽纪惠已经有一整个星期没上过推特和邮件。

“所以说,赤司君想要什么礼物呢?”

“我要负的责任本就不轻,外祖父母那里就算了,从祖父那里传承下来的,属于神泽俊司这一家的,我不会允许被任何人抢走。”神泽纪裕说,“所以我一早就认清了自己的责任是什么,也一早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挑战从来都不容易。”

这时候赤司走到她身边,女孩看了他一眼,随意地开了口。

女孩歪了歪头,再开口时一语双关,“我知道妳很忙的。”

赤司征十郎看见神泽纪正在外面走过,便加快了脚步赶上黑少年。天气开始热起来,两个人都不再穿外套,在赤司征十郎的角度,正好看得到神泽纪正手臂上微微贲起却不过份的肌肉。游泳的确能让男生的体形变得标准起来,像神泽纪正这样长年游的,一般体形都会非常匀称漂亮。

女孩的脚步猛然一顿,赤司也随之停下来,移眸来看侧边的女孩,她皱了皱眉头,彷佛在忍受疼痛,随之又若无其事地继续行走,“这种‘没有证据’就是证据的指控,不得不说,真是相当便利又相当儿戏。”

考虑到之前生的噩耗,加上现在枝节横生,神泽纪惠的心神很可能一下子被扰乱,而这个时候她最需要的是静下心来好好准备考试。

早一个月也好,一天也好,总之必须帮上忙。

神泽纪惠赶到新宿的时候,已经接近六点半了。正值繁忙时间,目的地又是那种人烟稠密之地,女孩在道上堵得都要不耐烦了,车子才施施然到达。

神泽纪惠勉强按捺自己的情绪打算等他笑完再还击,但对方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愈笑愈大声,到最后已经无法做到“低笑”了。旁边开始有人投来目光,神泽纪惠感觉到自己脸上的温度愈来愈高,女孩举起手勾着少年的颈项,狠狠将他拉低,几乎是咬着牙问,“你笑够了没有?”

她从来没有尝试过像神泽纪正一样、像赤司征十郎一样,将自己的一部份生活切割下来,交给队伍,和其他人一起夺取荣光。女孩必须承认,这一刻,她有点跃跃欲试,这种与她过往截然不同的生活态度。

“时间大概是八月上旬,去一个星期左右的样子。”

神泽纪惠拉好椅子,坐到赤司征十郎的对面,手里还煞有介事地拿着本子和笔。虽然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为免病情反复,女孩在回校的第一天还是戴上了口罩。赤司看了她一眼,似乎有点意外她还一副病容。“没问题吗?”

“是任何人。”她强调道。

女孩再次戴上口罩。神泽纪正决断地拿起了她的书包,放在桌上,开始为她收拾,丝毫不避忌。

有点像spade困起来呢。

叼着一根pocky,女孩翻开了英语作业本。

男孩按在桌上的手骤然紧攥成拳,手背的青筋微微突起。他低头瞪着神泽纪惠,双眼里有惊愕、有不解、有忿恨、有更多更多,神泽纪惠不敢看清楚的情绪。

“嗯,会回来的。听上去很好吃的样子呢,纪惠。”

神泽纪惠走下楼梯,那里没有开灯,全靠场馆本身的光亮照射,映出脚下的道路。她扶着墙一步一步走,因为穿着室内鞋,女孩走得悄无声息。

女孩把双手放在腹上,想要捂暖胃部,她的手心天生便比常人温热,只要一会儿就可以将肚子捂暖。今天早上喝的蜜糖水已经完成消化,现在胃里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分明是该进食的时间了,她却毫无胃口,只想恹恹躺着。

考到91的意思,就是要把第一名拉下马来,这点他们都相当清楚。近乎宣战一般的声明,此刻只能传达到年级主任,饶是如此,她话里的火药味没有减少半分。神泽纪惠知道,承诺本身不具备重量,行动才是关键。

这样的天气让神泽纪惠想起了昨夜的梦。她反手贴了贴嘴唇。

“不要看。”他的声音有点嘶哑,女孩这才看到他的双眼已经通红。黑的青年就着她的手将布重新盖好,“手术缝了太多针,他不想你们看到……那副样子。”

“进来。”神泽纪正的声音响起。女孩推门而入,对方正盘腿坐在椅子上。黑猫窝成一团躺在他的大腿处,尾巴兀自一晃一晃,很是悠然。

“是妳啊,怎么了?”

“我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说。”神泽纪惠走近了他,桌上的是数学作业,已经做到了最后一题,看来她来的时机还算不错。“因为很长……可能要用上一点时间。”

神泽纪正看看女孩,捕捉到她眉眼间的一点沉静,如果连神泽纪裕都说得出她的反常之处,遑论是和她多年以来朝夕相对的黑少年。他指了指自己的床,她坐到了床边,跷腿抱胸,从坐姿里便可见忐忑。

女孩突然想起了那个清晨。

那个早上是她第一天复课,女孩对着镜子对自己说加油,一晃眼已经差不多半年。她由跌倒到再爬起,由失去到拥有,由告别到遇见。

神泽纪惠深深吸了一口气。

整个过程之中,神泽纪正出奇地沉默。他没有说过一个字,即使女孩故意留下了停顿的空间供他提问,他仍然一言不,连脸色都没有变过。神泽纪惠猜想过他无数个反应,却没有料到他会什么反应都不给。

女孩所述说的,只不过是自己那一部份的事情,其他知情人──赤司也好、千野医生也好,统统都不在她的叙述之内。确认神泽纪惠已经说完了之后,黑少年与她错开目光,低头抚摸黑猫背上的皮毛,spade瞇起眼睛看着神泽纪惠,金黄色的眼睛闪烁生辉。那种金黄色有别于赤司的眼睛,黑猫的这一种金色更加浓郁尖刻,看人的时候总会生出傲慢的意味。虽然神泽纪正没有看她,但面对着黑猫的目光,女孩还是侧头躲开了牠的注视。

“那样说来……”神泽纪正将话说出口才惊觉声音哑得不象话,连忙清清喉咙,“妳和姬城那一次的事情……其实是牵涉到了妳的病?”

神泽纪惠板着脸点点头。

“那一次妳鞋柜里面出现了心理医生的名片,只是一场戏?”

“不。”该要承认的责任神泽纪惠没有打算逃避,但与她无关的她没有必要揽上身,“我当时是知道自己有病,但不知道为什么鞋柜里面会有名片出现。”

神泽纪正再次陷入沉默之中。

他能想到姬城绫夏和自己之间的不和,与她的疾病有关,神泽纪惠并不意外。

虽然在她看来,姬城的心思实在明显得不能更明显了,但神泽纪正似乎没有太过在意的样子──神泽纪惠猜,可能他是真的不知道对方对他有意。

神泽纪正之所以不明白两个人为什么交恶,是因为他找不到她们之间的冲突点。现在他找到了,一切都能够被联系起来,变得合理。

神泽纪惠看他的神色,估计少年没有什么想要问了,便站起来打算离开,结果忘记了自己的右踝还伤着,不小心将自己的体重也放上去了。女孩的脸色顿时一变,然而神泽纪正正低头想着事情,没有留意这小小插曲。

啡的女孩连忙调整过来。

“你大概需要一点时间独处,那我就先走了。”

神泽纪惠轻轻关上了房门。搜或,,更新更快光影1各她的五官仔细地切割,骨头高耸的地方下面笼上一层阴影,在眼下的睫扇投出淡灰色的蝶翼。说完了整件事的始末之后,女孩长久以来第一次感觉到了轻松,像是大病一场之后的轻快感,重新获得力量一般的舒畅。在太长的一段时间之中,女孩都必须以假面示人,用谎言武装,久到她已经忘记,做真实的自己,是什么感觉。或许她内心深处最想要的,并不是在得到神泽纪正的原谅,而是要让自己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