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神泽纪惠转转眼珠,“葡萄。”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找人陪护的必要。”青年将目光投向神泽纪正,“医生怎样说?”

神泽纪惠走过看台第一排的走廊,红少年正独自坐在那里,左右的座位都没有人,然而他并不显得孤独。硬要说的话,是谁都不愿意打扰到他吧。

“噢──小赤司,星期一见咯!”黄濑凉太扔下这一句之后便匆匆离去,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更衣室,里面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红少年歪歪脖子,这才现颈间还挂着毛巾,他拿起来擦擦脸颊上的汗水。练习这才重上轨道,身体还不能很好地习惯这种节奏,出汗量比以前多了一点,但还不至于无法承受。

“没有这种事情。”

赤司征十郎闻言点头,放下筷子擦擦嘴。在夺得二连霸之后,帝光篮球队的采访数量几乎成倍增长,作为队长和副队长,两个人已经连续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午饭了。那边厢绿间也已准备好,奇迹的世代已经开始习惯吃到一半就少了两个人了,此刻也不过懒懒挥一挥手,连话都不说了。

神泽纪惠没什么朋友,但她也不至于胡涂到,将这样的善意当成对朋友的态度。你可以恣意批评朋友性格上的缺点,却会连恋人的瑕疵都一并爱上。

隔着电话,赤司征十郎的声音有点朦胧,但特有的透明感还在,就在女孩的耳边响起,就像是贴着她说话一般。神泽纪惠的腰眼有点麻,定定心神才听得清楚他说的话,“我还是觉得,直接打来感谢妳的礼物比较有诚意。”

女孩将电话放到袋里面,塑料画筒碰到了她的手背。三人走到了大门里面,正逢帝光一行从预备室里面走出来,神泽纪惠远远看见赤司,却没有和他打招呼,而是转头看向两个人,“那么,祝你们接下来的比赛顺利。”

她叹了口气,一边吹头一边翻开手机,几次编写好了讯息,却又将它删去。

“诶?”女孩拉开车门的手一顿,惊愕地看着青年。老实说没想到神泽纪裕会细心到这个地步,对方实在太忙,平常也见不了他几面。“……在哪里?”

神泽纪惠翻开了手机。

女孩一言不地听他讲。

神泽纪惠拿着书包站起来,下个星期就是中学学界的游泳赛,神泽纪正练习的程度简直和上学时长无异,就像现在,在班主任宣布暑假开始的时候,他也要马上到游泳馆报到。女孩看着在门外走过的姬城绫夏和神泽纪正,朝后者挥了挥手。

神泽纪惠放下了杯子,脸上笑意不比对方少,“嗯,确实是有些事情要和妳谈。不过就算我不说出口,你也知道的吧?所以我们倒不如省却那些时间,直入主题吧,毕竟──”

午休时分。

“说起来,整件事的指向性相当微妙呢。”神泽纪惠再将声音放轻了一点,赤司不得不往左移了一点,才能够听得清楚,女孩没有穿毛衣,露在外面的手臂有时会扫到他,体温远比他的低,“对方想要指证的不是‘我有心理疾病’这件事,而是‘我在隐瞒自己有心理疾病’,毕竟如果是要指证前者的话,需要表面上的证据,而后者完全不需要,因为在那个人的理论之中,我是在隐瞒自己的病情──”

在女孩眼中,大哥一下子就闹到了校方那边去,无疑有点过度反应,但她也能够理解对方的想法。女孩收到名片,看到了侮辱;纪正接过名片,看到了欺凌;神泽纪裕知道名片的存在,看到了骆驼背上最后一根稻草。姑且不论事情的真伪和消息来源,单论收到这个消息神泽纪惠的反应,已经足够让神泽纪裕作出类似举动──她知道在父母走后,神泽纪裕自觉成为家中的主心骨,有必要出头的时候,他从来不会嫌麻烦而不去做。人愈是少,他们之间的羁绊就愈是紧密。

神泽纪裕有多忙她是有数的,以他刚大学毕业的资历,就算是多有名的大学,年龄上都狠狠吃了一亏,尤其是在讲究论资排辈的日本企业之中,他不可能一下子就赢得像他们对父亲一样的尊重。要用自己的实力堵住所有人的嘴,单靠才智并不足够,必须要加倍地、不、三倍地努力。这也是为什么神泽纪裕如此醉心工作──与其说是用工作来麻醉自己的丧亲之痛,不如说是他为了尽快接手父亲的人脉而作出的努力。正因如此,神泽纪惠才如此焦急地想要尽快完成学业。

神泽纪惠打开门就走了出去,黑少年懒洋洋地将陷在沙里面的身体调整,举起手来挥了一挥,“嗯再见──玩得开心点哦──”

然后扭过头低笑。

这叫成长,不是迷失。

“交流团什么时候出?”因为费用方面有学校资助,一般都需要对申请者作出批核,凭神泽纪惠的成绩,挤身于交流团之内不是难事,神泽纪正知道她几乎是内定人选。果不其然,女孩对于神泽纪正的假设,并没有想要否定的意思。

由于帝光祭的准备,篮球队在星期六的练习时间比较宽松,赤司征十郎能够挤出来的时间也就是周末了。但先还是要订好布置的安排。

“我还有一个请求。”现在知情人又多了一个,她需要堵住的嘴又多了一张,“可不可以……帮我保守秘密?这件事任何人都不可以知道。”

“有吗?”她摸摸自己的脸颊,“我只是觉得有点热而已……”

神泽纪惠将东西摆放好,又折起毛衣的袖口,这是她的一个小习惯,所有事情都要整整齐齐,不然她就觉得自己的脑子转不起来。大概也是一种心理暗示,用来说服自己集中精神。与她相反,赤司征十郎就显得相当悠然,他甚至还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监考老师。神泽纪惠看了他一眼,没有了晨练,他好像蓄积了太多力量无处泄,于是便露出懒洋洋的模样来。

神泽纪惠从书包里掏出果汁和pocky,这就是她的午餐了。神泽纪正今天显然不会来找她,她也就没有躲避的必要。既然如此,不如留在班房里面做好今天的作业,回家再追进度。

神泽纪惠深呼吸一下。“今天早上,我向年级主任申请了跳级。”

桌上的电话传来震动,闭上双目养神的黑青年睁眼,打开屏幕。

到13:25的时候,场上的人渐渐停下动作。神泽纪惠犹自不解,却见到他们拿起毛巾和水樽,似乎是练习结束的样子。她低头看了看手表,还有一点时间。方才有他们跑动,鞋子磨擦地面时出尖锐的声音,现在静下来,就听得出外面风雨已散。无论他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她都打扰得太久,不应该再待在这里了。

女孩的双踝交迭着,左脚脚尖点地。耳边是翻唱版本的overyou,旋律一再拉高,歌声张弛有度,嘹亮且温柔,每一个字都钻进心头。

神泽纪惠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上一次期末考的全级第一,偏差值9o。

隔着一重玻璃,车外的街景千篇一律,附近都是住宅区,景色优雅而不至于太过偏僻。在屋子和屋子之间的空隙,可以看到东京的晨曦。时值入梅,气温逐渐攀升,车窗降了一半,外面的空气涌进来,充斥着令人不快的湿意。

神泽纪惠走前几步,想要伸出手,揭开白布亲自确认,哥哥却按住了她的手。

“老实说,那时候我没有做到桃井同学拜托的事情,是因为我对赤司君有足够的信心,有你在的话,事态不会完全失控。然而事情不如我想象中顺利。”

在长椅前,神泽纪惠侧过身去看着赤司征十郎,凝望着他浏海之后的左眸。

“这只眼睛的变化,完全不在我预视的范围之内。”

赤司安静地听完她的话,然后将浏海拨起来,完全露出了那只眼睛。

他本来就有点竖瞳,再加上了这样的瞳色,看起来更加不寻常。无可否认,那只颜色真的很美,就像是阳光一样璀璨。神泽纪惠微微抬起仰视他,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咫尺,“我从一开始,就是两个人。”

赤司征十郎的自白来得很突然,起码神泽纪惠完全没有料想到,会在此时此地听到这番说话,可是女孩脸上的神色不改,在“不让对方看出真实情绪”这方面,女孩有一点心得。“而这两个人,现在交换了位置。我并不打算隐瞒,至于要不要相信,由神泽妳来决定。我在这件事上无能为力。”

“我知道。”神泽纪惠平静地将话说出口,“就算不知道每一个细节,我也大概猜得出赤司君的转变是什么。赤司君在日常中的表现也没有大的分别,所以我也不是不能接受。倒不如说,当初赤司君答应为那样的我保守秘密,那么我现在也理当礼尚往来,给予赤司君应有的尊重和接受。”

啡女孩闭起眼睛,深呼吸一口气。

“我所关注的地方,是赤司君的身体状况。万一……万一眼睛的改变是不好的事情,那么我会很后悔,那天没有按照桃井同学的意愿去做。”

措辞还是很保守,口吻还是很平淡,但谁也不能否定,方才女孩说的话,是他们相识以来神泽纪惠说得最露骨的一句话。赤司的确知道女孩的心意,却从来没有听过她用自己的口说出来。几乎是明晃晃地将在意写在脸上的程度。

赤司征+郎低头笑7笑。搜或,,更新更快午后的阳光明亮却不刺眼,在渐渐冷起来的十月末里,照得人浑身烫,神泽纪惠站在他面前,身穿着帝光校服和白毛衣,颈间的蝴蝶结非常整齐。在看见了赤司的笑容之后,神泽纪惠本来紧绷着的神色一点点放松下来,有风从她背后吹过,1容女孩束在脑后的高马尾吹到左耳旁,赤司甚至嗅得到她间的花果香气。啡的女孩说了一声抱歉,然后1容头重新拨到背后。“我没事。“他这样说,声音里带着如风一般的清朗,唤她的姓时最后一个轻得仿佛叹息,麻麻地钻进了女孩的耳朵里面,“别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