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帮我照顾下我家毛毛。他午饭没好好吃,你给弄点小食。”细细嘱咐一句,老韦兴匆匆地拉起李爸爸,直奔二楼的厢房,去看他的雍正粉彩、道光美人花瓶。

李爸爸坚定认为,小姑娘就该穿得粉粉嫩嫩地走出去,像黑白灰深青深绿咖啡这类属于老年人的颜色,小姑娘家家就不该穿。尤其是黑白两色,黑色,年纪轻轻的小姑娘穿在身上,压不住那色,人平白无故地老了一大截。白色,在他原先的世界,那是给家里办丧事的孝子贤孙们穿的孝服。

她想着,等着厂家对水表质量检测的结果出来了,她还要再来闹一次,把这次的烂帐彻底算回来,顺便把李新城推销给新认的马小弟当儿媳妇。谁家的儿子都可以入赘,她家阿林,就不行。

“胡说!”郭阿姨双手猛地一拍桌面,怒吼,“我家每个月的水费都不会过20块,从我们家搬到落霞苑小区开始就一直如此。现在一下子涨到一千多,鬼都知道这里面有问题?”

一听“奶奶”这称呼,就知道,他目光凶狠地瞪视同样竖起耳朵关注电话内容的郭阿姨,就知道是这一赖就喜欢躺地上打滚的胖女人的婆婆。

“小婶婶,小姑妈。天啊!小婶婶,你的脸怎么搞的?是哪个狗娘养的打的!”孙琴琴没大脑地惊呼,话一出口,就惹来孙婉绣的一记白眼。突然想到小婶婶柳月娟强大的战斗力,她连忙单手按住嘴巴,挤出一抹白痴的笑,藏到表哥魏叔玉的身后。

“也不知是哪个丧心病狂的,动手杀人不算,还把人活生生地分了。”郭阿姨气愤地抱怨,“真的是太残忍了!警察后来又在一带河底里捞出来被截成一段段的手呀脚呀,看得人心里直慌。”

柳阿姨气得浑身抖,双目通红,一只手努力想要挣脱小姑子孙婉绣的纠缠,一只手指着完全不知悔改的李爸爸,声嘶力竭地大吼,“我一定要封了你的饭店,让你从9市滚出去。”

郭阿姨皱皱眉,双手抓住拖把柄,往上用力一拉,一团黑呼呼好像人头丝的东西浮出水面,一双毫无光泽的乌黑眼珠子好巧不巧地对上郭阿姨惊恐的双眼,只听到“啊——”的一声尖叫,她双脚连忙往后一退,一屁股坐在潮湿的石阶上,手里抓着的拖把顺势滑落下沉……

何况李新城的长相一点都不妖艳妩媚,反而带着几分现代女孩子少见的古典贵气。

魏叔玉现在已经能想象未来凄惨的基层生涯了,他苦中作乐地想,有郭阿姨在,不愁没乐子,每天都有西洋镜看。

“再说,妈也是有眼力色的,知道谁能碰,谁不能碰。真遇到啃不动的硬骨头,她也不会强来。妈,是惜命的。”

他大舅舅大舅妈二姨夫包括他父母认为,作为孩子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也不能选择自己的父母,小姑娘本身人好就行了。何况,中学时代的恋爱,有几对能在将来成的。当父母的现在越反对,当孩子的反抗性就越强。与其这样,还不如顺其自然,让孩子们自由展。

小护士抹抹泪,“我知道了,下次我会打她儿媳妇的电话。”说着,她掏出手机,记下李新城的手机号码,特别备注,“母老虎的克星”。

“打的的钱,我会找你报销。”

面对没由来的指控,李新城眼底藏着的那丝不耐烦消失,取而代之的比较柔和的表情,抬手招招,“过来,扶我起来。”

毛毛气鼓鼓地怒视她,垂下头,犹豫片刻,偷偷用眼角瞟了李新城一眼,控制不住心底里对母亲的渴望,老老实实地站到李新城身边,伸出两只抹了一手眼泪鼻涕的小爪子,怯怯地搭上她鹅黄色的袖子,留下几个乌黑带着透明浆状物的指印。

没在意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外套,李新城左手撑地站起,看看脾气很犟的毛毛,伸手去摸他的头,不想,毛毛一个偏头,倔着脾气避开她的抚摸。

李新城抬高眉头,收回落空的手,不去看毛毛委屈泛红的眼睛,冷冷说了句,“我不喜欢脏兮兮的孩子。”

“跟我来。”她带着命令口气转过身,领着不情愿地毛毛进入堂屋隔壁厢房的卫生间,指了下墙角的小矮凳,再指指架子的毛巾,“把自己弄干净。”最后指向卫生间外面的厢房,“然后坐到里面的沙上,等我过来。”

毛毛飞快地抬起头,用力抿住嘴唇,走过去把墙角的小矮凳端到洗手池下面,踩着站上去,打开热水龙头,小手试试水温,出热水了,就把池底的不锈钢塞子抚平,拉下毛巾,浸湿,吃力地捋起袖管,露出藕节般白嫩的两只小胳膊,低下头,绞起湿哒哒的毛巾,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擦干净脸上的污迹。

李新城站在注视会,看他动作挺熟练的,也就放下心,转去堂屋后面的厨房,准备吃的东西。她还真怕遇到那种不听话,只会哭闹的小祖宗。

这毛毛要是那种娇生惯养的小皇帝,李新城一准就把他丢在堂屋里,随便他满地打滚,当拖把哭闹去。

小孩子教养不好,那都怪父母只懂宠不懂教,关外人什么事。她可不会咸吃萝卜淡操心,没事给自己揽点事上身。

李新城这会还不知道,李爸爸为了给她弄把象牙扇,把她“卖”给老韦家当便宜妈了。

烧了点热水,煮了点细面条,浇上红枣香菇鸡汤,夹两块炖得极烂的鸡肉,李新城用木托盘端起一大一小两碗香味四溢的鸡汤面,走进楼底下的厢房。

一到门口,就看见毛毛干干净净地垂着头,双腿并拢,规规矩矩地坐在靠着窗子的红木沙上。

“过来吃面。”李新城笑容温柔,只要小不点乖乖的,天性不喜欢孩子的她,也不介意暂时带他玩。

毛毛吱唔了声,乖乖站起来,脱掉鞋子,爬到铺了锦缎坐垫的靠背椅上,双腿跪下,拿起放在面碗旁边的筷子,吹了吹冒着热气的面汤,小心翼翼地挑起一根面条,送到红润的嘴巴里,嚼了会,咽进肚子里。

在家里,李新城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习惯,反而喜欢在饭桌上跟李爸爸天南地北地聊聊,这也导致,十几分钟就能解决的一顿饭,往往吃上一个多小时,还没完。

她见毛毛吃得有点急,怕他被烫着,不禁小声叮嘱,“有点烫,慢点吃,不急的。”

“嗯。”好像是怕她生气,毛毛放慢吃面的度,眼光时不时偷窥同样拿着筷子吃面,动作无比好看的李新城,漂亮的小脸蛋挂满幸福的喜悦。

就在这时,隔壁堂屋里传来老韦杀猪般的嚎叫声,毛毛手里的筷子禁不住一抖,想要下去,突然想到坐在旁边的李新城,眼睛猛地一亮,抬头瞧向她,现李新城一脸的无动于衷,眼圈忍不住红起来,咬咬唇,委委屈屈地说,“好像是爷爷在叫。”

李新城淡淡地瞥看他,“吃完才准下去。”

毛毛闷闷地“哦”了声,埋头扒碗里的面条。他年岁不大,心却跟明镜似的,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的,谁是假情假意。虽然李新城从一开始就没给过他好脸色,但毛毛心里就认定,她是妈妈,是真心对他好的人。

她煮的面条,也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食物!

老韦过来看到一大一小温馨吃面的一幕,激动得热泪盈眶,打定主意,要把李新城拐到他家去给他孙子当妈。谁说李家的闺女高不可攀来着,瞅瞅,她对他家毛毛多好,居然亲自给他下面条。听说老李一年到头,都难得吃到他闺女的手艺。

与他嘴都合不拢相比,李爸爸脸上的表情比较复杂,眼睛里藏满了感伤和回忆,公主小时候,他也是这么陪着她坐在餐桌旁,吃面条的。

“爷爷,”

毛毛一抬头,就看见气色极好的老韦,连忙开心地张嘴叫,“你刚才为什么在隔壁叫得那么惨?”他小心地觑看站在老韦身后的李爸爸,自以为是的猜测,“是爷爷干了坏事被外公抓到了,所以被外公罚了吗?”

李爸爸一听自己吃顿饭的功夫就升格当外公了,盯着老韦的双眼恨不得当场撕了他,他家公主可是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养不出这么大的便宜儿子!

他决定了,等委托一结束,马上在门口挂上“当铺老韦家祖孙三代谢绝入内”的牌子。

老韦肚里偷乐地摸摸下巴,拉开收在圆桌里的靠背椅,一屁股坐下,“毛毛,面条好吃吗?”

“妈妈做的面条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毛毛竖起大拇指,毫不吝啬地夸奖。

“我不是你妈妈。”李新城毫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打击到孩子,再次重申,一双杏眼冷冷盯视老韦,“韦叔,我敬您是长辈,长辈就要有当长辈的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