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蒙圣恩得以辅助皇后打理后宫,从不敢有丝毫懈怠。妾不惧死,然妾之冤屈,思之念之无法可诉。唯有以死明志以证清白。”

胤礽端着自己的那一份热水低头腹诽他身边这个毛孩子,典型是人小鬼大心眼多!天知道能看哪类人顺眼啊?反正以他从自个儿便宜哥哥丰升额那儿得来的经验来讲,还就是万言不如一默。张扬什么的绝对不会让他喜欢!

就是弘历不知道能把这个云竹挖出多少来?明着是嘉贵妃的人,实质上暗中却受了继皇后的恩惠认了新主子。双面间谍什么的,可真是太瞧得起他毓庆宫了!

胤礽愣了愣,恂郡王?那是十四?胤礽都有些快记不清他的十四弟长成什么模样了,仅有的一点记忆就是总跟在老八身后。比起老四的亲弟弟,反倒更像是和胤禩那只笑面虎同母所生似的。

胤禩静默了一会儿,忽地盘膝坐在那碑前,叹息道,“你的时候不多了吧?”

六阿哥永瑢有心缓和与亲妹妹的关系,奈何无论东西送了多少,四格格虽是照收不误,可转手就要送一些差不多贵重的东西给他。

俄罗斯这一回还算讲究,派人搜捕了,可找到的时候阿睦尔撒纳已经患痘身亡。俄罗斯就将尸交给了大清。

丰升额被自己妹妹眉梢的气势压的一窒,顿时就什么火气都散了,“七阿哥就住在庄子上,若是让他听说了可怎么办啊?哥瞧着七阿哥未必会喜欢。”

于是,胤礽开始轻轻推搡那毛孩子热烘烘的身体了,“您……没事吧?”

胤禩顺带就多瞧了胤礽一眼,只见小丫头低着头,眼睫垂着像小扇子似的拢出淡淡的阴影。可能是感觉到了身侧的视线,小丫头忽地抬起头正当当的来了个四目相对。

胤禩叹了一声,坐在那里不再言语。几根手指却抚上了那无字的石碑。好半晌,胤禩才道,“我就是来见你一面。”

纯贵妃听得目瞪口呆,末了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捉着和嘉公主的手,哭的一抽一抽的,“我的四儿啊……额娘不是不疼你,只是……额娘不能看见你哥哥去死啊。”

只是可惜了领兵的达尔党阿,弘历毕竟是不敢真用阿灵阿的儿子,这一回固伦公主额驸色布腾巴勒珠尔贻误军机的污水不知怎么就泼到他统兵不利上,被召回了京城不说还罢了协办大学士。

丰升额勉强笑了两声,七阿哥可不是直接就要往水里蹦?若不是福隆安眼疾手快哪里拽得住啊?于是,丰升额揉了揉鼻尖不耻下问,“宝宁你怎么知道?”

傅恒迈进毓庆宫西配殿的时候,福隆安正鼓着腮帮子闷闷不乐,娶个公主很好么?一点都不!皇家的公主是那么好娶的么?从来不是!

胤礽看着丰升额就摇了摇头,他这个便宜哥哥太笨了,“富察家管着内务府,七阿哥可生怕这宫女会牵扯到他。谁让他如今只剩下富察家这一个母家依靠了。”

这回轮到钮祜禄氏坐在了床沿上,“小七啊,有皇玛嬷为你做主,一定不会让你委屈了。”

钮祜禄氏就站在弘历身后,微微扬起的眉角带着说不出的慈和,“小七才刚刚醒过来,记不清也是正常的。”

丰升额后知后觉的扯着胤禩的胳膊,“七爷,您千金之体可不能冒险啊?您为皇上想一想。”

福隆安手疾眼快一点都没辜负他自诩的弓马传家,一把就把胤禩拽住,扑通就往地上一跪还不忘紧紧抱住他表弟的大腿!

在这样的环境里,毓庆宫的日子就更加难过了。除了皇帝相信他自己妻贤子孝之外,谁不知道七阿哥永远都是继皇后的眼中钉啊?

朝堂上的风雨虽然与后宫息息相关,但是当皇帝身体康健的时候,那些谋算什么的就全数都在水下。继皇后乌拉那拉氏刚刚得的五格格很是得皇帝疼爱,几乎可比当年的和敬大公主了。不止如此,乌拉那拉氏刚刚又又诊出了喜脉。

人谁没有个私心呢?傅恒也不想将让章佳氏彻底出头。于是,他举荐的人是达尔党阿!曾定伊犁的协办大学士!不止如此,傅恒又举荐勇亲王策凌之子成衮扎布和兆惠分别为左右定边副将军。

宫里就没一个好人!继皇后更不是个好东西!抱着刚刚出生的儿子福康安,叶赫那拉氏恨恨的咬着牙,她当初挺着肚子被继皇后这样那样的暗中为难,不就是因为她是元后的娘家人么?继皇后自己娘家不争气,就暗中折腾元后的娘家女眷,真是好不要脸!

丰升额的脸色有点苦,“宝宁啊,这……”

张廷玉忽地瞪大眼,说不出是惧还是怕,他低哑的嘶声道,“八……”然后,他的下一个字就永远哽在了喉咙里,他最后入眼的就是胤禩冷冷的笑容。

弘历也有点犹豫,七阿哥毕竟是元后嫡子年纪又不大,就这样出宫去能行么?可他一瞧宝贝儿子那样期待的眼神,就毫不犹豫的一挥手,“朕瞧你身边的富察明瑞挺不错,明天让他多带几个侍卫跟着你。”

书房那样重要的地方,除了老爷本人,就只有大格格才进得去!

客人很快就趁着夜色走了,可阿里衮书房的烛火一整晚就没能熄过!皇太后那是什么意思呢?甚至能够允许将书信留在自己手里?西林觉罗家和她没仇啊?

自认为稳坐钓鱼台的继皇后慢悠悠的摸了两下自己的肚子,笑眯眯的道,“富察家今年也有个姑娘留牌子呢。”

乌拉那拉氏现在就是一门心思的笼络皇上去她的承乾宫,多亏了她本就是好颜色,皇帝虽然不喜她占了元后的位置,可却也开始给她应有的体面。

刚刚调任两江总督的尹继善是弘历的宠臣,这一回接驾他可是花了大心思。弘历也没有让他失望,直接就免了自元年至十三年江苏和安徽两省积欠的赋银两百五十八万两。

胤禩也借机再次将恨意深深的埋藏起来,“皇阿玛,出了什么事?”

绿翠明白主子的意思,全权代表了胤禩将盒子捧给了吴谦,“吴太医,您瞧瞧这字帖有没有什么不妥?”

师傅已经定下来了,很快就开始轮值授课了。毓庆宫惇本殿的西配殿就作为七阿哥以后学习的地点了。

看在富察皇后的面子上,只要他儿子能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在宫里就出不了事!

可纵然皇帝心有不忍,娴贵妃也依旧成为皇贵妃,掌管六宫事物。

可皇帝这样的表情却让胤禩深深无语!从他有生之年,就从未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在皇帝这种生物眼睛里看到慈爱!

一片嘈杂声响起来,扑通扑通好多人跳下水,可等着找到皇后的时候,一缕香魂早就不知飞去何处了。

胤禩听见里面羞怒交加的私语,“叶赫那拉氏已经被传过去了!本宫还怎么忍?那是本宫的亲弟妹!”

富察皇后城府过人,饶是牙根咬出血来,脸上也不显分毫悲戚。可惜和敬大公主没她额娘那般功夫,眼圈一红强忍着才没当场垂下泪来。

富察明仁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这位钮祜禄格格不只是天生的好相貌,更是天生的好风仪!

胤礽亲手捧着驱寒汤水的托盘亲自送进屋子。大大的房间里所有帘拢帷帐都被挑起来了,从外间就能看见内室。

紫玉从自家格格手里接过托盘送进了内室,床头靠着的那个少年究竟是谁啊?那样淡淡的一瞥就让她害怕!

富察明仁早就退到了角落里,紫玉也很聪明的站回了自家格格身后。

胤禩慢慢啜饮着那姜汤,屋子里一时静得灼人。胤礽略一踌躇,还是又跪下了。动心忍性比起性命前途真心不算啥,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若是这样跪一跪都觉得委屈,那他还真不如早早的抹了脖子一了百了。

胤礽声音虽然不高可是吐字却很是清晰,“七爷,我来请罪了。”

胤禩看着那小丫头紧紧握在一起的手绞着绢子,估摸着小丫头还是怕了。他又哪里知道胤礽只是觉得屈辱呢?不会委屈,可不代表没有屈辱。不得不折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只有站在上面又狠狠跌下来过的人才知道。

胤禩微微笑了,“罢了,爷和你一个女孩子计较什么?明仁已经都说了,是你的马踩了毒蛇被咬了。你的骑术倒是好的,只不过是不走运啊。”

胤礽默默的垂着眼,不走运?他的一生何尝走过运?或者说是前半生将气运耗光了吧?然后,上面七阿哥慢悠悠的声音又传下来了,“爷看这个庄子上似乎都是你在打理啊?”

胤礽眨了眨眼,这个毛孩子又想干什么了?“您果然慧眼,确实都是我一人打理的。”

胤禩闻言笑了,“钮祜禄家的格格确实很好。爷记住你了。”

胤礽简直诧异的不可置信,本宫还什么都没做吧?你真的知道好在哪儿了么?胤禩看着胤礽微微睁大的杏眼,笑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胤礽反倒是开始踌躇了,他理解的真的没错吗?是七阿哥看上他了这个意思吧?可别自作多情当了孔雀啊!

胤禩只当小丫头脸嫩,就笑道,“方才你说让爷罚你,那么爷罚你日后为爷做事,如何?”

胤礽轰得一下从头红到脚……所以说,他根本就是被一个毛孩子给调戏了吧?紫玉紧紧捂着自己的嘴,这是哪儿来的登徒子!

胤礽真心想不明白这会儿他是该狠狠的横那毛孩子一眼好,还是含羞带怯的瞧那毛孩子一眼好。只能睁大了一双杏眼,心头暗道本宫究竟是哪儿入了这毛孩子的眼啊?不合逻辑有木有!

胤禩好半天没等来回复,只看到一张粉面差不多都要红出水来。好半晌,他才等来了胤礽磨磨蹭蹭的几个字,“我的名字……是宝宁。钮祜禄宝宁。”

然而,胤礽却在心底咬牙,本宫是爱新觉罗胤礽!早晚有一天本宫会让你真正认识到本宫的名字代表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