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平公的声音一响起,席间顿时响起了一片附和的声音。这时人们似乎才醒了过来。一片顶礼赞颂的声音。慕容垂带着一点苦笑也站在了苻融的身边,看着他一副欢喜赞叹的样子也只能附和。他转头看了一眼方知晓,却看见他脸色古怪的端坐在那里。

当方知晓从宾徒侯府马车当中钻出来的时候,看着眼前这座四层高的全木建设的巨大酒楼,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气。也许到这个时代太久了,都忘记那些钢筋水泥的丛林长什么样子了。一路上看惯了低矮的茅屋,各种各样矮小的建筑。看到这座在灯火下显得无比辉煌的酒楼,竟然一下被震住了!

建元五年十二月十九,怀素比丘一行车马抵达秦都长安,阳平公苻融代表秦主苻坚率领文武百官,氐人宗室郊迎十里。百姓自迎接无虑十数万人之数。香烟缭绕数十里,佛号呼喊之声震天。在十数万百姓的顶礼膜拜下,怀素比丘车马款款入都。

整个院落里只有甲叶轻微碰撞的声音,还有不时传来的粗重喘息声。每个人都神色紧张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

慕容麟就突然觉得一股火一般的劲道潮水一样冲上身来。灼热的感觉几乎将他的血液烤干。最直观的就是口中一下就变得干涩。似乎所有的水分在一瞬间就被蒸了个干净!他甚至觉得自己额头前的头都卷了起来!在全身巨震的同时,他也现自己身子整个的飞了起来。虽然还牢牢的拽着方知晓的右手。但是自己一百多斤的身子就像一个玩具一样被他扬起,直迎上了从右边攻过来的慕容楷的长剑!

出现在方知晓面前的,是一副图画。

这队护送方知晓的鲜卑家将,为的是一个叫做段冲的小伙子,是慕容垂小段氏夫人的族侄。只是简单的和方知晓互通过姓名。就算来迎接他从王猛府邸归来神色也是淡淡的,没有怎么拿他当一回事情。他们在吴王慕容垂手下,见过多少大场面!但是这个时候,却是一副气也不敢大喘的样子。

原因不是被他的名号所震,反正方知晓也不知道西凉是什么玩意儿。而是因为扑面而来的那种杀气!只有上过战场的人,才能感觉到的杀气!这种杀气不是针对方知晓而来,而是在百战余生当中自然形成。给方知晓的压迫感,竟然和面对着慕容宙差相仿佛!

祖月正指挥着家将搬运她的东西,看着方知晓急切焦躁的样子,侧过脸来冷笑道:“终于现自己热脸贴上别人的冷屁股了啊?丑八怪现在也快成了别人的老婆了,这才想着你的这些家将?我倒想要知道你有什么打算!去抢那个秦国第一勇士当当?”

在方知晓这个角度,实在看不清这位大秦雄主的模样,只是看到背后的阳光给他黑袍黑冠的身影镶上了一道金边,宛若天神。配合这庄严肃穆的气氛,还有他中气十足的喝声,实在有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他在队列当中看了一眼自己两个儿子,两个英俊的鲜卑青年神色都有些紧张。昨日王猛的话他们也听见了。

这姑奶奶作风还真是直来直去,半夜突然找上他一定有什么机密的事情。动静闹那么大,她还不怕所有人知道?他们这一行人当中秘密不少。毛柳和他的卫队也宿在馆驿当中。她也真是够傻大胆的!

自己有什么值得他们注意重视的?难道还是因为如祖锻说的,自己是天命变动的关键?每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握紧了右手。来到这个时代,有些东西的确已经无法用自己过去二十二年的知识来理解了。

书房内就看见一个头已经花白了一半的高大老者正背对着他在拣几卷竹简。听到青年的吼声顿时就是一震。手中竹简一下落地。他急急的转过身子:“什么?你再说一次?秋儿怎么到秦国了?我走之前不是再三和她说,要忍辱负重,留在邺城么?”

方知晓神色沉郁的点了点头,似乎还没从自己混乱的思绪当中挣扎出来。只是淡淡的道:“做得很好,全靠你们百晓队啦……”他转头看看拉着自己衣服不放手的祖月,还有静静的躺在那里的祖锻尸身,终于叹了口气:“全军暂歇,先焚化了老坞主尸身,我们就去秦国!不能让老坞主死了也背井离乡,让他在这里看着中流堡,等着我们打回来!”

所有在谷中的人都呆呆的看着大火戟从祖铁手中手中划过,一直没入纠缠在一起的慕容宙和祖锻身上。血光四溅,但是转眼就被慕容宙身上的红光蒸成了一道道的蒸气。祖锻身子一震,转过头无力的看了祖月一眼。这个高挑的女孩子的身体,正颤抖得如风中的柳枝。她捂住了嘴巴,茫然的看着眼前生的事情。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无敌的分割线~~~~~~~~~~~~~~~~~

而方知晓唯一能感受到的,就是铺天盖地而来的热浪。让这个冰冷的寒冬天气都变成了火炉。在这堪比大自然天威的威力之下,他一时间都被震慑得忘记了抵抗!

在谷口两侧高地山头上,两株大树的弹力加在一起,就让他当了一回空中飞人!守在树旁的陈衍他们才砍断拴住大树的皮带,目瞪口呆的看着方知晓他们被甩上来。似乎还听见方知晓一声惨叫。他们可也是第一次玩这个玩意儿!

“你有把握么?”

慕容宙坐在马上,看了一眼仍然不动声色的慕容秋,冷冷的打断了祖冶的话:“我能感觉到,那小子在等着我呢……至于布置,本帅在此,还不足够么?”

就看见祖月冷着一张脸,右手还握着鞭子,左手已经拔出了一把精光耀眼的匕,朝他直扑了过来!

慕容宙看着角落湮没的那个影子,突然狠狠的将头盔砸在了地上。

大家都看着他,方知晓说得的确有些道理,但是将慕容秋救出来,这不是开玩笑么?以老坞主的神武,仍然在慕容宙手中败伤。方知晓还能从中流堡数万燕军手中救人出来?

方知晓同样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大火戟,这黑沉沉的天兵神器带着血光就在他不远处。这是冉闵的象征,是从冉魏一脉流传下来汉民的旗帜和象征,是巨大的权力和财富。他知道虽然中流堡被打开,但是祖家在中原仍然势力根深蒂固,汉民毕竟是鲜卑人杀不绝的!但是这一切都捧到了自己的面前!为什么?

两股气劲相接,震得连周围的燕兵都翻到了一片!方知晓长矛已经断成了两截,他胯下健马一声长嘶,竟然硬生生被震退了两步!而突然出现在方知晓面前的慕容宙巨大的身子却连一下晃动都没有,只是略微滞了一下,接着又挥舞着巨大的破军剑劈了过来!

祖锻猛的大喝了一声,挥舞着大火戟突然直冲向祖冶所在的方向。这一吼之威,似乎连扑向他的箭雨都一下停顿!大火戟舞动之下,在月色当中戟上血槽就带出一片红光,眼看他就一头撞进了燕军盾阵当中,噼啪噼啪声大作,盾牌四下高高飞起,数十名燕军盾手给撞得四下乱飞。前排的燕军割草一般的被他扫倒。更多的燕军从城墙上涌了下来,挡在他的面前。祖冶仓惶的直朝后退,再没有了从容的颜色。

慕容宙在城墙上伸出了手:“交出白凤璋!我可以答应收编你们祖家坞余部。祖锻,已经到了这一步,你应该为你的部下想想了……我不想多杀人。只是要白凤璋和中流堡而已。至于你们祖家,在这个乱世最后该接受怎么样的命运,你也明白得很。现在只要我一声令下,这上千强弓就可以把你们全部射成刺猬!我只等你五个屈指的时间!”

祖锻虽然没问,但是这个时候了,用屁股想也知道。白凤璋不在慕容秋身上,那一定就在他身上了!祖锻会怎么办?放倒自己抢过白凤璋,去换回中流堡的汉民么?这个时候,只要能将中流堡的汉民和慕容秋换回来。除了亲娘老子,他什么都给得出去了。他伸手缓缓的就想去摘自己贴身放着的白凤璋。祖锻的目光又扫了过来,让他一下僵住了。

第二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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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鹦鹉也震惊得停下了手,而方知晓却趁机力,抱着他就朝断崖滚了下去,身下就是数十丈高的虚空!

背后的箭雨飞蝗一般的追着他们,不时有战士惨叫落马。方知晓的举着半截断矛在背后奋力扑打,但是身上马上还是不知道又插了多少箭杆!这种背后一阵阵箭镞入肉的疼痛感觉,他早已再熟悉不过了!

方知晓精神一振:“他**的总算到了!”

每天都有捷军战士支撑不住,被那些青袍骑士收容。在第二天越过犀津关山口的时候更是险到了极点。燕军一支大队也赶来控制这个山中通路要点。当他们在夜间在头顶山腰上乱哄哄的扎营的时候,他们大队在底下悄悄的越过了这个天险。出了这里,明显看到祖锻松了一口气,看来奔袭洛口最大的一道难关已经轻松过去了!

祖锻转过头,躲开了他的眼神。低声道:“走!”大步就带着他出去,方知晓从僵在那里的祖月身边经过,低声道:“帮我照顾好慕容秋!”

耳边突然就听见衣裳悉悉索索的声音,然后就是祖月赌气的声音:“看,我是不是平胸女?”

祖锻一挥手,让所有人都马上住嘴。他冷冷的看着方知晓:“你想保护你的女人?大难当头,就要看看你能不能拿出本事来保护他了!祖家和鲜卑慕容氏已经有深仇大恨,我随时都可能杀掉这个郡主,拼一个鱼死网破。现在看你能怎么做,也许你的表现能让我觉得可以不杀她…………”

怀素又是娇笑一声:“吴王虎须,我们如何敢轻揽?青城郡主那里,舍得那小子么?”

慕容垂声音冷冷的:“她毕竟姓慕容。而没有门第的流民,是配不上我家秋儿的。”

火热的感觉再也无法遏制的从方知晓心头升腾而起,而且狂暴奔涌之势,百倍于刚才!两个谈话中的人谁也没有在意到他在那里微微颤抖着。这凶猛的感觉,这将他全身血液都要蒸的火热,转眼似乎就要全部淹没他的理智!清凉的感觉变得如此之微弱,在这种狂暴下变成了一种微不足道的东西!

最后那句话,才是慕容垂的真话。自己在这个时代,仍然是什么都不算,什么都掌握不住的一个家伙!自己以为命运在朝自己微笑了,原来自己还在命运的掌中!什么时候,才能不被别人拨弄,这个自己无数次誓要做到的事情!从今往后,自己再不会依靠任何人!

火热的感觉越流越快,似乎自己马上就要大喊出来!

慕容垂低头沉思,最后不经意的问了一句:“贪狼璧,是在你手中么?”

回答他的,仍然是怀素的娇笑。自有万种风情。

接下来的一刻,却是两人都愕然的看着躺在地上昏沉如死的方知晓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接着就是一个翻身站了起来!他转过头来看着两人,两只眼睛,已经是一片欲滴的血红!

“老子已经不欠你们慕容家什么了!”

慕容垂在震惊下退了一步,下意识的就转头望向也花容失色的怀素。这惑心术怎么搞的?怀素捂着小嘴,突然大叫一声:“菩萨奴,将他拦下了!”

方知晓掉头就跑,他现在浑身气血翻涌,双眼望出去都是一片火红的模糊。现在他心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对于他这个个性简单直接的人恰如其分。

带着捷军从慕容家出来!去哪里也好,就是不要留在慕容家了。以后所有的事情,就依靠自己!

秋儿……秋儿……所有的一切,都看她自己的选择!

板壁一声大响,那个无眉汉子菩萨奴已经从隔厢冲了出来,握在手中的,却是一柄长大的方便铲,身子长虹经天般一下越过了慕容垂和怀素的头顶,直扑方知晓的背后。眼见方便铲就要及着方知晓的背心的时候,就看见方知晓已经转过身来,血红的眼睛就盯着他。长剑不知何时已经拔出。当的一声迎上了方便铲,一声巨响震得整个四照楼都摇摇欲坠。菩萨奴已经震得一口鲜血在空中喷出,整个身子倒飞回来。鲜血落在地上,顿时就化作了血色的蒸气!

怀素又是一声惊呼,她站了起来:“他果然吸收了大火姵的力量,而且这力量也失控了!谁下的手?这是要他的命!”

慕容垂已经顾不得和怀素搭话,转头就冲了下去。紧急关头,这老人身形如同虎豹一样朝下电射。大鲜卑剑也拔出在手。但是也只能看到方知晓似乎在身边升腾着火焰的身影一闪而逝。门口就听见几个秃可西家将阻挡惨叫的声音。等追下楼来,方知晓的身子早如鬼魅一般不见了踪影。地上躺着几个带伤的家将,身上都有巨大的伤口,周围有着焦黑的烧伤很痕迹,惨叫声不可遏制的混成了一片!

慕容垂跌足长叹:“来不及了!”

方知晓的身影在寂寂的长街当中越奔越快。秦都长安和平已久,并没有宵禁和士兵巡守戒备。这接近亥时的时分街上已经渺无人迹,只有他如一道淡红色的闪电一般在街头掠过。直奔宾徒侯府而去。他已经觉得自己如一团火球,从内到外都在焚烧。一口又一口的鲜血在向外吐出,落在地上似乎就要燃烧起来一样!

每吐一口鲜血,那种灼热的感觉似乎就要轻松一点。但是他心头的郁闷却没有减轻半点。他自己完全可以装作昏迷,知道了他们背后的策划再做打算。但是他性子就是这样简单激烈。这个时候被慕容垂的举动深深伤害,对慕容垂再没有半点的信任。他就不愿意敷衍慕容垂半点!至于将祖月和捷军带出来去哪里,现在根本连想都没想!

更有可能的是这种灼热狂暴摧毁理智的力量,让他突然做出了这样的举动。让他性子的激烈,更胜于往日百倍!

并没有过多久,他就已经冲近了宾徒侯府,门口守卫的家将还没来得及喝问。方知晓就大喊一声:“滚开!”硬生生的将数名鲜卑家将撞飞了开去!接着就毫不停留的直撞在大门上。没有闸住的大门轰然一响,还没来得及向内敞开。厚重的门栓居然已经被从砖墙上震松脱了下来,又是两声大响。这抱着铜皮,刷着朱漆的巨大宾徒侯府门已经给方知晓撞倒在地。他毫不停留的就冲了进去。几个转折就已经直奔驸马院而去。还没靠近院门,他就已经大声喊了起来:“捷军集合!杀出慕容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