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被布条重重包裹的右手,方知晓只有苦笑。天命天命,什么破烂玩意儿!老子只是要活下去!他脑子转了又转:“坞主好意,我当然要领。只是现在慕容宙还大军压境,我对秋儿也还负有责任,万事可以慢慢再说。成不?”说着就偷偷看祖锻的脸色,等安定下来,老子再想办法,那边价钱高,那边享受好再选不迟,不知道能不能在祖家坞过几天大少爷的日子?调戏调戏百依百顺的丫鬟使女,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呀……

祖锻翻身上马,又一把将他扯了上来。就如那日在一马坡前撤退一样:“这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说,现在咱们快撤!河南郡的燕军,看着这里的大火也许就要来了!”说着大喝一声,挥舞着钩戟就朝山下冲去。而底下数百捷军已经是杀得惨烈至极了。祖锻猛的跃马冲进人堆,钩戟过处,又是大片大片的燕军倒下。当冲得最近的燕军骑兵被迫退之后,他大吼道:“我是祖家坞祖锻!谁敢追来!”声音竟然压住了满山遍野的燕军,不少步卒手中的长矛都被这一喝之威震落!

这时大队大队的捷军正从山上蜂拥而下,祖锻更是一马当先的加入了战团,钩戟飞舞杀出满天血海。接应捷军第五队的残余战士退下,已经杀到了浑身浴血的陈衍身边。却看见一个燕将的战马了疯一样,拖着方知晓一下撞开涌过来的捷军战士,朝洛口仓山顶直冲了上去!

祖锻哼了一声:“慕容宙居然这么小心!再多的燕军也要顶着上了!陈衍……你和这小子带第五队去踏燕军大营,我带大队去烧洛口仓。山头火没有大起,你们要是有一个人敢先撤退。祖家坞也同样军法无情!”

方知晓笑笑,转头问王勖:“这位老哥,沿河数万民夫来往,就一千多燕军押送监视?那一个人要看几十个人了吧。有没有单独行进的民夫队伍?”

他挤眉弄眼的朝方知晓笑道:“你跟着吴王那么久,又贴身保护他的郡主,现在有多少家业,多少徒属了?是不是在长安等着你?还是留在邺城?”

老子又没让你当便宜老丈人!凶个屁啊!对着祖锻的背影方知晓就比起了中指。气乎乎的转过头来没好气的看着祖锻点名监视他的那个汉子,却没想到别人对他深深的施了一礼:“方君,在下祖家坞捷军第五队队正陈衍,昨夜多谢方君在一马坡时援手之恩。以方兄独战慕容宙的神武,到我第五队来,咱们正是要多亲近亲近……”

“我怎么会怀疑你呢?你是我哥哥!只是二叔的脾气你也知道,总是不冷不热的那个样子。从来都对你有成见,爹爹提拔你当了中流堡管军,他可放弃了赤川堡堡主的位置回到中流堡,就是要……”

侍女们又涌了过来,七手八脚的将他扶起,死沉死沉的身体可让那些女孩子吃了不少苦头。好容易将他塞进了准备好的肩舆。忙乱中方知晓在手脚乱舞当中已经悄悄的扯断了挂在脖子上的白凤璋,紧紧的捏在手中。

因为祖锻对胡人深深提防的性格,加上他带的又是冉魏余部。鲜卑人和氐人都对他们很忌惮。不过当初河南之地一直是几方面都不能完全控制的地方,也干脆就默认了他们在这里的地位。不过这次倒好,祖月阴差阳错的将他们截了回来,追他们的又是慕容宙这个凶神,用屁股想也明白。没了慕容秋她老爹慕容垂的约束,慕容宙这王八蛋还不是想趁机把这个麻烦给灭了。

方知晓咬牙猛挥旗杆,朝他横扫。慕容宙又一剑劈在旗杆上,啪嚓的爆裂声大响。黑儿惨声长嘶,连退几步。慕容宙剑上的劲道仍如以前一样无坚不摧的朝方知晓袭来。他又毫无悬念的口吐鲜血。

方知晓有点心虚,自己的决定是不是太孟浪了?慕容宙会不会从另外一个谷口来?或者根本就不会来?他猛的勒住了马。犹豫着是不是要掉头回去。祖锻让他来找祖铁,他却凭着这个莫名其妙的预感直冲进了山谷里面!黑儿突然低嘶了一声,在雪地上猛的刨起了蹄子。一股莫名的肃杀之气透体而来,连迎面而来的西风,都突然变得冷厉起来!

一个家将靠近他身边,喘息道:“坞主,我们已经踏破了燕军营寨,不如现在就撤吧!儿郎们怕不杀了上千的索虏。也够给他们教训的了!”祖锻狠狠的道:“不成!燕军有的是兵,一马坡是要隘,非要夺回来不可!不能让燕军一下就冲到中流堡前!”

方知晓悄悄的将白凤璋揣进了怀里,家将们在低声谈笑,似乎没有注意他拿到白凤璋的事情。他脑子纷乱成一团。乱糟糟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东西。白凤璋和那个奇异的圆环现在都在他的怀中,难道冥冥之中,真的有什么牵引着他来到这里,又卷入这一切么?等待着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他合上了头盔,一身戎装的他看起来也有些英气。他低声道:“我去了……其实我也不反感和慕容宙干上一仗,就算为了那些汉民…………我毕竟也是汉人啊。”

他摸索着从怀里取出了一副帛书,上面淋漓的都是血字。中年人咬着牙齿道:“这是砍断了我三根手指,慕容宙蘸着我的血写下来的!”周围的人都听得身上寒。和慕容宙照过面的方知晓完全能想象出那个体形巨大,全身都笼罩在甲胄中的凶神,当时如金铁交鸣一般冷笑的声音!

祖锻转头看着沉默不语的方知晓,沉声道:“你是晋人,我才给你这么一个机会。祖家坞以后就是你的家园,你的忠心要交给我!慕容秋是他们鲜卑的事情,咱们不理会。但是她的白凤璋,我却是要拿到!只有你是她身边的人,才能让她不知不晓当中换了东西。我们去强换了,她还是会说给慕容宙知道!做好了这件事情,祖家坞以后有你的位置。可以让你大展拳脚!何去何从,你自己考虑!”

中流堡内城完全就是祖家的宅院,这也第一让方知晓切实感受到了这个时代豪强们的富贵。庭院深深,不知道到底有多少重,穿着黑袍系着红巾的祖家家将们在每一个门户前面守卫。穿着深衣,梳着双丫髻的侍女们一群群的迈着碎步低头走过。即使如此的寒冬,处处都是绿草如茵,大树枝繁叶茂。奇花异草处处争艳。一条不知道源何方的温泉被引了过来,穿行在这广大的庭院之间。热热的地气形成一道薄薄的雾霭,让人难辨到底是人间还是仙境。

慕容和呼呼的挥着手上的马鞭:“观音保,你想做什么!豫州不是你的地盘!你想把豫州搞乱么?看到了太傅那里,咱们怎么说话!现在我告诉你,赶紧遣散这里的镇军,我也就不和你计较。你要是再疯下去,你自己知道后果!”激怒之下,慕容和连慕容宙的乳名都叫了出来,帐子里面却没有一个人敢于为了这个出笑声。

祖月倔强的看着他,丹凤眼里全是坚持:“不成!是我将他们架回祖家坞的,有什么错处也是我的!不能这样对他们!我见爹爹去!”

其中就有一个人是被石虎收养的儿子,一个叫做石闵的人。在后来的日子里,他将以他恢复后叫做冉闵的名字,成为那个时候中原胡人的噩梦。而这个时候,鲜卑的慕容家族,已经从辽东慢慢崛起,还曾经打败过石虎生前派出的大军征讨。慕容家的绝代双骄。慕容恪成为十万大军统帅的岁数,是十五岁。而慕容垂顶盔贯甲,以无比的锋锐直冲敌军浩大阵容的时候,他的岁数,才十三岁…………

雪地当中一片安静,似乎都听得见雪花落在每个人肩头的声音。方知晓紧张的看着祖家小妞捏紧了手中的鞭子,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我就够臭嘴巴的了,慕容小妞比自己还不识时务!虽然听不大懂,石家祖家的混成一团。但是白痴也知道她在揭人短啊…………这下你挨鞭子,老子可没办法帮你挡了,我还躺着呢!

“我不要你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