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若清看着她闲适的样子,再低头瞅瞅自己沾了灰尘的衣角,不免有些哭笑不得,这丫鬟的日子比他这个当主子的惬意多了啊!

果然,才把凌乱的桌面收拾好,陈若清立刻就睁开眼睛问道:“完了?”

“……看我,说着说着就扯得没边了,你可曾到绸缎庄那边去过?”

他这句话说得很温和,可那黑衣人却像是听到什么令他恐惧的声音,一滴冷汗顺着下巴滴在了地上,在石砖上滴成一个圆圆的水渍。

就在胭脂迈进汇通钱庄的那一刻,守在门口的两个黑衣人拦住了她的去路。

胭脂从小巷子里钻出来,看着走远的那群人心中在猜测。

与痴痴目随着他的店小二擦肩而过的时候,墨留香突然想起了什么,不得不停下脚步:“方才那位姑娘去哪了?”

胭脂打听了富鸿居的方向,一路且走且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楼下。显然那墨家小姐是打过招呼的,胭脂刚一说是来找墨小姐的,立即就有一个满脸笑容的小二过来招呼,一路把她送到了包厢里。

胭脂过去替她添上热茶,微微的压低了声音:“如夫人一直把着铺子的账目不松手,夫人您是如何打算的?”

因着前面的戏做的足,所有人都以为陈梦瑶是打算拿了胭脂的卖身契来拿捏这个让她受了气的丫鬟,王夫人生怕她真的将胭脂卖出府去,反倒是拉了脸来替两人说和,才算勉强安抚了陈梦瑶。

到了气候温暖的京城后,王夫人的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在这边将养了半年竟似年轻了许多,如果除去眉间淡淡的阴郁不言,看着也是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陈梦瑶掂了一颗糖渍梅子放到了嘴里,两眼瞅着陈老爷的马车问道:“胭脂,你说爹爹为何这么着急的回京啊?”

许是陈若清的语气太过萧条,陈松锦沉默了片刻,终是没有找到合适的劝慰之词,只得站在他身后默默不语。

“胭脂姐姐,你知不知道……”

“别看了,今天我一个人来的……胭脂,我来只是问你一句,你当真就这么厌恶我,不愿意跟了我吗?”

陈世贤扶正了她的身子,做出了一副情深意切的模样:“方才母亲的话我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如果我们这时候找上父亲说出真相,除了让两位老人大怒之外没有一丁点的好处反而会弄巧成拙,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暂时按下这件事情,等打听清楚了他们的意图然后再作计较。【叶*子】【悠*悠】”

身后的小丫鬟支楞着耳朵听了半晌,小声在陈梦萍耳边说:“小姐你听,是不是表小姐那边传来的哭声?”

见大太太一副心不在焉胡乱应付的样子,周玉珍心中松了口气,知道是自己太多疑了,显然大太太并不知道有人送了信过来,更不会知道信中的内容。

陈老爷按下了心中的打算,斜挑着凤眼揶揄着大太太:“三年未见,夫人才一见面就把为夫往别人院子里塞,这做派当真令人伤心啊!”

胭脂抿了抿嘴,欢欢喜喜的上前接过那几批姹紫嫣红的布料:“奴婢谢大太太赏,替小姐谢太太赏!”

陈梦萍已经懒得回答,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下贱丫鬟,不但没有死在偏僻的院子里,还能帮了自家主子重获宠爱,这样的事情,又怎么会是一个普通的丫头能够做出来的?当初真是看走了眼,居然没想到那个几乎被人遗忘了的丫鬟才是最厉害的人物。

听到陈梦瑶要去兰芷园,陈文的目光闪了闪,用眼角瞟着默然立在一旁有些有气无力的大太太,却终究没有看出什么端倪来。

陈世贤哼了一声,也不说相不相信,只是把目光转向了默然不语的大太太:“娘亲,父亲说的可是真的?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家伙真是府上的小妾所生?”

如今陈文亲自过来了,却又见到陈梦瑶一再为大太太说话,要是不知道内情也就罢了,陈文对当年的事情知道的那是再清楚不过,陈梦瑶此时的表现在他看来,明摆着就是受人胁迫被人指使,而那个有胆子胁迫指使她的人,除了大太太再不做二人想。

胭脂将那几个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再回头看看已经随着大太太过去的陈梦瑶那轻快的脚步,不由无奈的轻笑了起来:这个七小姐,心上真的一丝事也放不住。

陈松锦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先前我与母亲说的事您还是早先做计较,也免得到时候应付不来。”

这些话可算是说到了大太太的心坎上,望着底下笑吟吟的丫鬟,大太太已经没有了前面的漫不经心。

这边才收拾好,那边雪燕就来叫了。

胭脂被掐的几乎当时就交代在花园里,幸亏她还保持了几分清醒,而那几分清醒又足以让她听清身后之人的声音。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二哥哥,七妹祝你和二嫂恩恩爱爱携手白头。”

陈梦瑶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小鹿般的眼睛里装满了疑惑:“你把这个找出来干嘛?有用吗?”

看那长相,显然这位穿着普普通通蓝色长衫的人就是陈府的二少爷陈松锦了。

幸亏她多留了心眼儿,每次三少爷来的时候总是找了借口躲出去,实在躲不过去,也总是拉了那几个对三少爷有非分之想的小丫头作陪以分散那个小色鬼的注意力,虽然陈世贤有时候脾气来了也会拿眼刀子狠狠地剜着胭脂,但她惯会装疯卖傻,看到了也只装作看不到,只推了那些有姿色又有意思的挡在前面,倒也每次都让她给蒙混过关。

五小姐的娘亲是五姨娘,是镇上一个教书先生家的女儿,就因为长得还有几分姿色再加上浑身的书卷气才被陈老爷给看上了眼,而后花大价钱给娶进了陈府。可能是出嫁前家教甚严的关系,那位五姨娘嫁到陈家后处处小心谨慎与人为善,就是别的姨娘当着面对她极尽讽刺她也只是默默的掉泪,一点也没有别人那种得宠后的盛气凌人。

“我说老何,陈家的小姐们真有你说的那么漂亮?卖豆腐的花嫂子已经是我们镇上数一数二的美人儿了,不会是比花嫂子还要漂亮吧!”

只不过是被踩了一脚而已,早就不疼了,哪里用得着找大夫?陈世贤心中不耐,却又不能拆穿自己的假话,只好搬出大太太来说事。

“三少爷您这话说得可真是冤枉奴婢了,奴婢只是个小人而已,怎么敢躲着您啊!”

王管家观察了半日都没有看出些上面来,只好收回了目光垂头丧气的出得屋来。

狠狠地打了几个寒颤,陈梦瑶才现胭脂的嘴唇都冻得青了,她后知后觉的叫了一声,愧疚地看着胭脂咬着嘴唇说:“胭脂,看我,光顾着高兴,都忘了你穿的没我多……我们赶紧回去吧,香兰一定准备了热热的香茶,坐在火盆旁边喝上几杯就缓过来了。”

陈梦瑶见她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赶紧又给添上了一碗。就这样,满满一汤盆的粥居然被大太太给吃了个干净。

陈梦瑶顺口道出了那天大太太对她说的话,去不知道自己的无心之语引起了怎样的不忿与嫉妒。

“对对对,七妹的丫鬟真是聪明的紧,我原还想着把这件事情保密到父亲的寿宴上呢,却不想被她几句话就套出来了,七妹你可一定要为姐姐我保密啊,千万别让旁人抢去了我的法子!”

递过了记录的册子,香兰随手翻开向胭脂交待起来:“青花缠枝玉瓶一对,鎏金银熏香炉两只,象牙丝纨扇四对,上好的锦绸八匹……”

陈世贤摸着火辣辣的脸,再瞪着一退三尺远对自己避如蛇蝎的俏丫鬟,不知怎么的,心里的怒火就退了下去。一手扯断了被胭脂弄得纠缠成一团的丝绦,一手拉过了一张圆凳,他坐在房中把扯下来的披风扔给胭脂,嘴里笑骂一句:“还打算让少爷我亲自去挂不成?”

周玉珍哭了片刻,也知道自己终究是个外人,虽然姑母有意将她许给三表哥,但那只是她们之间暗自定下的事,到今为止还从来没有拿到桌面上来说过。她可以拿着鸳鸯的事情到姑母面前来哭诉,但却不能因此让未来的婆母大人太丢了面子,毕竟自己和三表哥的事还要多多依仗她不是。

说到自己的伤心事,大太太是切切实实的委屈了一把,那眼泪也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啪啪地直往下掉。

胭脂也没指望心思单纯的陈梦瑶说出什么建设性的话语来,拿起火钳子漫不经心地拨了拨烧的正旺的木炭,她心中暗自琢磨。

吴嬷嬷原来是打得一把好算盘,在她看来,七小姐受了几年的苦,好不容易重新回到了留香园见着了自幼亲近的奶娘,必定是第一时间里乳燕投林一般的扑到自己怀里哭诉着委屈,到那时候如果再好好表现上一把,让小姐看到她是如何把屋里的事情安排的井井有条,等小姐明白了自己的手段,了解了自己的忠心,还怕她不乖乖的把柜子的钥匙交到自己手里?

高高上座的大太太看到了地下行礼的陈梦瑶,细长的微微一闭,再睁开的时候居然含了两眼的泪水。

听到这些,李嬷嬷的皱纹顿时笑成了一朵菊花:“是,太太说的对,但就是庆贺老爷高升也该好好规整才对,可惜当年老爷急匆匆的就走了,不然府里一定要修葺一番才能配上他如今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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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回……大……大太太话,奴婢……知……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