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脸色大变,若他们在肉中酒中下药,自己岂不是中套了吗?只在一念间便反应过来,不会!也没这个必要,他们要弄自己必然嫁祸给同狱犯人,犯人怎会有酒肉,狱头更不会多此一举,请自己喝酒,其中必是有其他缘故。

真正的迎宾却在二门,司礼唱名,大管家收礼、主人接客,自然客人也分三六九等,女眷有夫人、小姐对付,社会名流由公子、族人招待,至于达官贵人则就由鲜于家二个老爷应承了,至于他俩怎么分工,二人心中自然有数,不必为外人道,所以虽人头涌动,但依然井井有条,忙而不乱。

几个衙役冲上,拿翻李清便要行刑,李清如何肯平白无故挨顿板子,他死命挣扎,大吼道:“我是有东家之人,按大唐律制,行刑处罚之前须得主人同意,大人不能打我!”

只盼他们都散了,这钱,才算落袋为安,叹息声有,羡慕声有,人群慢慢散去,只有那儒生不肯走,直盯着李清和中奖人交割。

“你姓崔吗?”

那男人恼羞成怒,用劲猛推李清,“老子已经谈好价格,你这贼厮鸟来多什么事!”

张仇要返回仪陇,李清自然也要跟去,东西都放上马车,张仇早钻进车厢躲避烈日,李清只最后再留恋地望了望这个无比庞大的鲜于府。

“难道严先生已经拿给老太爷看了?不会,他去裱糊,最少也要三天。”李清不知发生了何事,急急跟那仆人来到大堂,进门,却见一人垂头丧气跪在屏风边,身形卑琐,再一看,却吃了一惊,他竟然是张仇。

“这是你写的么?”严先生目光炯炯,眼中透出不可置信的讶色。

“你也坐下一起吃吧!”李清拉过一把椅子,让她坐下。

“请起!请起!”李清的腿软嘴甜顿时博得了鲜于士简的好感,他斜睨自己的外孙,却是长楫不跪,听说他在青楼可是给姐儿跪的,好容易对外孙生出的一点好感,却被李清这一跪给荡得无影无踪。

前几年有句流言:“脑袋大、脖子粗,不是大款就是伙夫”,这便是张府主厨张喜的形象,他是个黑胖壮汉,满脸横肉,斗大的头仿佛就直接扛在肩上,再加上一双暴蟹眼,和他名字中的喜字,可沾不上半点关系。

李清却暗道:“看他的样子,不象是装的,是时候了。”便拍拍张才的肩膀诚挚道:“阿才,你真的很喜欢荷花吗?你可要想清楚,她的性子,你受得了么?”

“后日便是童生试了,李公子当日所言.....”他突然瞥见荷花在旁,便挥挥手,命她出去,荷花无奈,只得磨磨蹭蹭向外走,突然脸色绯红,不知她又想到什么,转身跑了。

张夫人皱了皱眉,将李清的被子掀开一角,细看之下,竟惊呼起来:“我的老子娘,下手怎的这般狠毒!”但见青淤黑紫,从腰腹一直延到腿上,再加上黄白膏药渲染,竟似比那垂死之症还要重上几分。

“可是算命也用不了这么多?”女孩取下几文钱,把余钱递给李清。

“所以我才来找你,险些被你误了好事!”张才诡异一笑,仿佛那好事便如这上元夜的花灯,天亮可就没了,也不理李清的追问,拉着他跑到了前院,院子里早拼了十几张大桌,桌上没有精致的盏碟,一应粗瓷海碗,那一尺长的红烧鲤鱼、五斤重的辣油肘子、粉蒸大肉丸、夏日里腌的笋干,更有新酿的桂花酒已拍开了封泥,肉山酒海,竟将五六丈长的桌子摆得满满当当,张才拉着李清赶到时,院子里早是人声鼎沸,张府的一百多号家仆齐聚一堂,将桌子围得水泄不通,不等主人宣布开始,桌上已是筷头点点,几条大鱼只剩一副骨架。

李清浑然不知,直到上了一座小桥,后面才气喘吁吁跑来一小娘,举着一物喊道:“公子,你的梳子掉了。”

李清早知道他会这样说,笑笑开导他道:“饭要一口一口吃,先得了童生资格,再慢慢想办法去取举人,象你这样装疯,能瞒一时,可能瞒一世吗?考得上固然好,考不上你还有这么大的家产,何必这样苦自己。再说举人考还有一年时间,这中间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实在不行,出点钱雇个捉刀人代考,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孔方道人见张员外还有些犹豫,又见徒弟向自己使个眼色,顺着他的目光斜眼睨去,见那墙边月门处隐隐有妇人的裙琚,心下明白,定是那做主的人躲在那里偷听。

这道童叫李清,本是江南一小镇财政所的会计,国庆和同事来四川青城山旅游,贪恋绝顶风光,失足掉下山来,醒来时竟已来到了唐朝,被这孔方道人所救,接好了脱臼之骨。既受了人家的恩惠,自然得图报,又想到自己无处吃饭,便答应做他一年徒弟,替他打打下手,这几个月过去,李清也渐渐适应了时差,自然而然将自己当作了李隆基治下一芥草民。

王狱头听他来,急笑呵呵迎了出来,两只油腻腻的手使劲在身上擦擦,这才欢天喜地接过李清递来的摸彩秘籍,只随手翻了两页,眼睛竟慢慢放出光来,那神情就仿佛是中了五百万的大奖,嘴里象塞了三个白蛋,欢喜得合不拢。

“公子真是信人,竟将此等赚大钱的法子相赠,让我无以为报,别处我不夸口,这仪陇县没有我办不成的事,公子有什么难处,可尽管告诉我。”既得了秘籍,他就再也不提合作之事。

李清暗暗冷笑:“癞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气,难道你知道哪里有硝石?”便随意问道:“那王狱头可知这县里哪有硝石?”

“硝石?”

李清淡淡道:“是硝石,我是想要做火药的硝石,这县里就是买不到,所以我准备去成都府买了。”

只想煞煞他的口气,让他知道这仪陇县也有他不成的事,不料那王狱头却哈哈大笑道:“公子若问别的事我可能不知道,但硝石,偏偏我就知道这县里哪里有硝石,而且是纯硝。”

“此话可当真?”李清不禁喜出望外,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到处找都没有,竟无意中问到了,他一把扯住他的衣服急问道:“在哪里有?快告诉我!”

王狱头瞥了一眼李清的手,笑道:“就在附近,要不,我这就带公子去?”

李清急松手,歉然地笑了笑。

二人沿河而行,王狱头边走边道:“牢里关了一做火药的匠人,原是阴平县人,后迁到仪陇县改行做小买卖,因欠税被抓,我上月还去他家搜过,亲眼看见有不少提炼好的硝,他老婆本想用这些硝抵税,可老爷不答应,这隔了一个月,就不知道她卖掉没有?”

狱头的最后一句话又将李清的心提了起来,他急双手合什,低声祈祷:“菩萨保佑我!但愿这些硝还在。”

王狱头表情古怪地看了看他,突然哑然笑道:“公子求菩萨还不如求我!这些硝就算没了,我也会叫他婆娘再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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