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吃了一惊,少詹事那可是大理寺詹事府正四品的官职,这戴夫人与自己府里又是素无来往,怎么会屈尊来到自己府里拜访呢。来不及多想,她忙让丫头取了透背缎大袖对襟折枝茶花褙子来换上,又抿了抿髻,匆忙带着丫头婆子们迎了出去。

瑾梅心里明白,福身退下,让锦画过来服侍着,自己也退了下去。毕竟刚才自己也是挨了四小姐一巴掌,脸上不好看。

房里的纽儿与瑾梅都在忙个不停,纽儿一边将红蓝碾碎了榨出汁液,透过轻纱布滤在小瓷瓶中,她口中还笑道:“六小姐您不知道,咱们小姐这几日不知怎么地,就惦记着这些香呀粉呀的了,昨日还鼓捣着,说是明年牡丹花开时,要采几朵后院子的墨玉牡丹来试试能不能做粉呢。”

若华见老太太气得不轻,忙去一旁倒了茶端过来,轻声道:“老太太宽宽心,这顾家少爷也是年纪轻不经事,这退婚一事岂能由得他决定,至少也是长辈们商议好了,才能决定的大事。”

蓝琴笑道:“老太太最喜欢二小姐,想必一猜就中。”

杜宏昌点点头,不再开口,径直向西厢房走去,碧芜愣了愣,向着大夫人福了福身,忙跟在身后去了。

“她是急红了眼了,这会子再不扯清楚,若梅跟顾家定了亲的事很快就会传出去,只怕那时候嫁也得嫁,不嫁也是不成了。”大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原本想着若是可以,把若华配给这个顾家少爷也是极好的,还能让顾家在徽州帮衬些,想不到这顾家如今成了这模样,这事也就不成了。不然怕还是一桩拖累呢。”

待到大夫人随若兰进到正堂,与王夫人相见时,更是握住王夫人的手,泪眼潸潸,哽咽着道:“那日收了讣闻,我便与老太太说道,夫人您只怕是心里不知有多难过了,您素日就是和善宽厚之人,待二奶奶又不比寻常,是打心眼里疼着的,谁料到二奶奶就这么……您宽宽心,可别累坏了身子。”

杜宏昌烦躁地将茶盏磕在桌上:“你懂什么,肃郡王的性子可是满朝皆知的,他会容我们耽误日子吗,只怕是要大雷霆了。”他不想再多说了,只是摆手道:“罢了,罢了,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二夫人在旁道:“这是大夫人,后边的是府里的二小姐、三小姐。”

杜洪茂快步进来,就着二夫人的手脱了官服,接过兰娟手里端过来的五子茶喝了一口,这才悠闲地坐下。

瑾梅和纽儿还有一干婆子眼珠都要瞪出来了,二小姐这是在做什么,这等事她怎么能亲自去做,待她们反应过来要上前阻止之时,只听玉珠忽然吐出一大口水来,不住地呛咳,人却是醒过来了。

大夫人委屈地不知怎么好,她想要反驳几句,当初杜宏昌也是想着能够与肃王搭上交情答应了这桩私运粮草的买卖,如今反倒成了自己的不是。只是她瞧瞧杜宏昌一脸怒气的模样,终究没敢开口,只是哽咽着劝道:“老爷也不必太过心急,这肃郡王未必就会为了这区区十船粮食处置了您。再说这涝期也不会太久,想来过个三五日就能退了水,到时让押船的加紧度,总还能赶上。”

若华点点头,对瑾梅道:“去叫茜桃过来,说曹姨娘要些花样子。”瑾梅应了,转身要退下。

若华等人听说荣亲王爷过来了,也都起了兴致,若华倒罢了,不过是好奇这位人人口中年轻有为的王爷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若瑶却是身子挺得直直的,目光里是不加掩饰倾慕,不住地望向园子的门前。

若瑶在一旁坐着,手里扭着手绢儿,老大不高兴,这郡主自打见到她们二人便只与若华说话,连正眼瞧都没有瞧过自己,更别替与她说话了,自己就是想要动什么心思,如今也没有法子。

此时只听见角门边的小厮们一阵吵嚷,却见亲王府正门被慢慢打开来,东阳郡主身着姜黄缎底牡丹褙子,桃红色暗花月纱裙,头上戴着一支小金凤吐珠簪子,笑盈盈地迎上前来,口中道:“是杜家小姐来了,叫我好等。”

瑾梅忙答应着,心里却是有些欢喜地,原本她们四个是大太太送过来的人,还怕这二小姐会防着她们,只是让她们在房里挂个名不给什么差事做,如今看来倒是多虑了,二小姐还是愿意接纳她们的。

大太太朝着西边努努嘴:“还不是去了曹氏那里,原本已经撩开手去,好些日子没过去了,不曾想为这事恼了我,又过去了。”

蔡大娘并不糊涂,她听若华如此说,顿时急了,知道自己若是不说个清楚,只怕最后还得挨太太的责罚,毕竟这欺主的罪名可不小。她急急忙忙地道:“太太,不是这样的,您别听二小姐说,是二小姐她要见您,奴婢只是拦着她……”

若华笑容不变,似乎并没有恼怒的意思:“那就说你做不了主是不是?”

珊瑚不敢违命,只得引着若华去了吟华苑西侧的下房。

过了两日,若兰便带着王家的谢礼过来,特意送到了吟华苑。

东阳郡主坐在上席,歪着头想了一小会:“王家妹妹?倒也是个合适的人选,既然是你推荐的,那就选她吧。”一锤定音,王家三小姐便是小郡主的伴读了。

若华笑了,这倒是个好奇的姑娘,她也不回避,笑着点头道:“我们在剥莲蓬呢,你也来坐吧,尝尝新剥的莲子。”

若瑶脸色有些不好看,却让开身子,道:“在后面呢。”

他按耐下心里的惊讶,点点头道:“起来吧,若华怎么过来了。”

若兰不好再隐瞒,别笑道:“是妾身娘家的二妹妹,听说身上不好,便过来瞧瞧。听说爷回来了,妾身便让她在角房里坐坐。”

若兰倒是一副不知道地模样,转头看向秀莲,秀莲迟疑了一下,道:“要说不一样倒没有,还是每日在上房养着,一样的汤药用着。不过……”她偏头想了想,“不过倒是禀告了夫人,自娘家请了一位表小姐过来侍疾,每日陪在她身边一同吃住着。”

马车开了一小会,便停了下来,随车的婆子隔着帘子道:“二小姐,王府偏门到了。”纽儿先撩开帘子下了车,再伸手扶着若华下来。

若华见她很是惧怕的模样,知道她生性如此,便柔声道:“既然是来谢我,不如坐下说话可好?”

薛姨娘见若华愿意过问此事,忙哭喊道:“二小姐救命呀,我不是故意留老爷过夜的,实在是老爷让我留在房里,不必起身了。我才斗胆留下来地。”

“听香福园的丫头们私下说,说昨儿个通政使韩大人府上差了个管事的过来,送了拜帖,说是请二小姐过两日去韩府上坐坐,怕是要定下这门亲事了。”

杜宏昌长叹一声道:“我也知道你很是不易,并无责怪你之意,莫要再哭闹了。”

晚间,杜宏昌自京丞府回了家中。一进上房,就见文博正拿着书卷坐在下摇头晃脑地念着,大太太满眼含笑地在上位听着,时不时让人端上茶水,打个手巾为文博擦擦汗。

若兰有些无奈地笑道:“出门前府里交代了要回去陪着太太用午膳,如今不便再推了,下次再回来与你一聚吧。”

大太太思量了一会,嘴角勾起抹冷笑,来便来,看她一个失了势的二小姐还能掀起什么浪来,她端坐在上位,对紫芸道:“去,请二小姐进来。”

大太太忙答应着:“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了。

张若华瞪着那肿眼看向赵兰,低喝道:“你还笑,刚才挤了那么多药水,现在眼睛都辣的睁不开了。”

大夫人怒意更甚,却沉了声问武大娘:“那药可有给她用?”

武大娘一惊,忙答道:“一直都用着,小厨里的郭婆子一直都没敢停,每日都小心地放在了她房里的汤水中了。”

“一日都不曾停?”大夫人犹不相信地追问道。

“一日都不曾停,奴婢每日都看着她放的,不敢怠慢。”武大娘点头道。

“那就怪了,她居然还能怀上!难不成是知道了?”大夫人疑道。

两人的脸色越难看,武大娘壮着胆子问道:“那该如何是好?要是她告诉了老爷,那就……”说着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就照着从前胡氏的法子做,做干净点!”大夫人从嘴里冷冷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