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榻上的司氏正被若芳哭得心急火燎,不知道生了什么。乍一见若芳冲着若兰扑了上去,顿时目光似淬毒的刀一般,幽深幽深的看了若兰。

这话说得便有些重了!言下之意便是提醒方其行,方家再显赫,可他却只是庶出的身份。谢家再怎么门楣不高,可那是谢文珠的娘家,若换成是世子,方婉蓉还真就没这气势,但方其行……

“这样啊!”温嘉懿轻轻浅浅一笑,柔声道:“那你们去吧,我到是挺喜欢这出砸涧的。”

方婉蓉顺了若兰的话看了过去,待看清后,轻声道:“嗯,那位确实是杜夫人,她身侧的那位姑娘是她嫡出的女儿,杜丹南,在杜府排行老二,杜丹阳是二房的所出,但排行老一。”话声一顿,看了若兰轻声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杜夫人不论是品像还是气势都很得宜?”

方婉蓉连忙上前,轻声道:“秋意轩那边祖母请了海棠社的程小衣唱《春秋配》,郡主若是不嫌吵,不若我们去那坐坐?”

若芳脸上的神色一慌,想起之前那看到隐在人群后胡瀚阳的半张脸,心底便似揣了头小鹿般,慌得历害,一时怕胡瀚阳认出了自己,一时又怕他将当日之事说了出去。只觉得一颗心就如同被放在火上烤一般,急得连路都不愿走,哪里还有心情赏花。

这个时候不仅是座上的太夫人,便是下坐着的一些贵夫人也都齐齐的朝姐妹三人看来,众人目光在对上若兰的那一刻,屋子里似是齐齐僵了片刻,稍后才听到一个慈详和蔼的声音疑惑的问道。

若兰点了点头,她当然记得,只这跟伍氏要跟她说的话有什么关系?

银珠飞快的抬头睃了若兰一眼,待对上若兰兴味的目光时,她目光略略一滞,稍倾却是扯起一抹笑,柔声道:“姑娘人长得好看,自是穿什么都好看。”

柳氏略一愣,下一刻,便点头笑道:“还是姑奶奶想得周到,差点便把她几人给忘了。”

柳氏听得又是好一阵羡慕,京都人谁不知道,瑞郡王府的老王妃不仅仅只是正一品的王妃,她还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先帝亲封的德公主。京都人提起瑞郡王府,哪个不是眼睛红的就像泼了血,恨不得自己投身成府里的一条狗,也不愿当这府外的人!

若兰狐疑的抬头朝高高的院墙看去,没有看到猫,她又朝降了薄薄一层寒霜的屋顶看去,还是没看到猫!

可是,当出现了银珠,当若兰笑盈盈的站在屋子……若芳崩溃了,那一刻,她好似明白自己怕的是什么!她怕,娘亲的中风困住她在京都的脚,怕她才要展开的羽翼便这样折在了这方寸之间!

若芳顿时噎在了那。

“你我同年,上半年听父亲说,二叔叔原是要在平榆与你相看的,怎的那边没有合适的人吗?”

若兰笑了笑,掩嘴打了个哈哈,轻声道:“怎样父亲和三弟屋里都安置好了?都是些什么人在那侍候?”

“这孩子!”伍氏恼怒的瞪了眼谢景辉,轻声道:“你大姐姐走的时候,你才多大,哪记得那么多。”

锦儿没有急着回答若兰的话,而是想了想,才道:“宝纹是家生子,她老子娘管着老太太屋后的那片林子,银珠是老太太瞧着机灵,从外面买回来的。奴婢想着,十有八九会是宝纹。”

若英被锦儿拦住,当下二话不说,对着锦儿的挥起了拳头,好在锦儿比她高,她人又小,那几下打在身上倒也没觉得多痛。

“我怎的听说昨儿夜里大姐姐使人送了笼包子来!”若芳怒声道。

锦儿被婆子的话说得一怔,稍倾眉眼一转,当即一脸假笑的上前,很是殷勤的道:“说不得还真要麻烦妈妈呢!”

锦儿取了个缠枝莲花小瓷罐,足足装满了那一罐,别说是吃到上岸便上岸之后还有些日子好吃。张妈妈欢天喜地的接了,很麻溜的说一串夸赞锦儿的话,足足将锦儿说得脸红脖子热,才算是完事。

曾经的学士府,现今的谢府因着三子都是太夫人钱氏一脉所出,是故一直没有分家。谢家大老爷,谢弘昌膝下二子二女,大公子谢景征,已经成亲,娶的是户部主事之女,姚慧安。再就是二姑娘谢若琳与,二公子谢景皓,她三人都是出自大太太柳氏膝下。另外还有排第三的庶女,谢若晴,亲娘是大老爷的妾室兰姨娘。原是大太太的陪嫁丫鬟米兰,生下若晴后便抬了姨娘。

张妈妈笑着应下,稍倾却是眼珠一转,计上心来,轻声道:“太太,您看既然丁香那个老货要打了出去,何不顺手做个人情,替大姑娘也选上两个丫鬟?”

“怕,你还要跟着去?”若兰失笑的看了黄婵,“即是怕了,在家呆着不是更好?”

锦儿默了一默,稍倾不甘道:“那姑娘辛苦一场,岂不是替她人做嫁裳!”

江惟清见她似有回避之意,暗忖:女孩子总是很在乎容颜之事的,想来是不愿自己最不堪的一面被人看见,无心多说。略一沉吟,便换了话题道:“今夜之事,你有什么打算?”

半个时辰前,便在若兰院里响起抓贼之声时。

可不是么,不论是那私相授受也好,还是府里进了贼子也罢。司氏落个治家不严总是错不了的!

司氏果真是越来越狠了!

“你当然不是人!你胆大包天了,敢摸到县太爷的府里来。”锦儿嗓门大,一嗓子便压下了那人的喊声,她一边骂着,一边将冷不丁的便将手里的门栓打了出去。“说,你是不是还有同伙。”

“我要她领我这份情做什么!”司氏娇俏的嗔了谢弘文一眼,道:“难不成,她不领我的情,我就不管她的事了?照我说,大姑娘也不是那不懂事的,只怕是身边的人别有用心。”

若兰这会子真心要佩服那个教导若英的人了!

好在,没多时,冬寻便走了回来。

“你作死!”丁妈妈一把拉住了锦儿,急声道:“这个时候,你跟她计较什么?守好了姑娘的院子才是要紧事,没的阿猫阿狗的又放了进来。”

那一刻,真不知道是花比人艳,还是人比花媚!

且不说这边,若芳如何花言巧语安抚冬寻,单说司氏回了松香院,关起门来与张妈妈谈的一番话,却是让人不禁满背生寒。

司氏狠狠的吸了口气,目光死死的盯了脸白如纸的若芳,咬牙道:“我再问一遍,那锦鲤到底从哪来的,你实话说了,我饶你一回,不然,这个丫头你也别想留了,我即刻乱棍打死,扔了出去。”

一句“五妹妹”还没喊完,院子里便响起“啪啦”一声,接着便是水“哗”一下泄出来的声音,若芳眼皮一跳,当下不由分说的便拨开身侧的冬寻,几步跑了出去。一出屋子,看到院里的情形时,若芳脚一软便瘫在了地上。

没听说府里养了锦鲤啊!

“好似去了趟绣花铺子,买了几块帕子。”若芳想了想,轻声问道:“可是又有什么事?”

“贵……贵妾1”胡瀚阳瞪了一脸优哉游哉,就好似说“这盆花不错,你买了回去吧”的江惟清,半响没吐出口气,回过神来后,当即大声道:“我连正牌的娘子都没,就说纳妾?再说了,纳妾纳美,金凤楼的小凤仙比她好看多了,我就算是要纳妾,也犯不上千里迢迢的找她这么个丑八怪啊!”

声音还是冷冷的,但在这冷冽之中,却似乎杂着一些其它的情绪,至于是什么,若兰来不及追究,她眼下所要做的是抢在若芳前开口。

正待继续表演一番姐妹情深,不想身后却忽的响起争执声。

这一眼,便是若兰也当即怔在了原地。

若兰涩涩一笑,拍了拍顾维芳的手,走到老大夫跟前坐定,轻声道:“听听老先生怎么说吧。”

司氏笑了笑,重新歪了身子躺下去。

若兰打量了眼手里精美的细瓷盒子,翘了唇角,目光微抬,淡淡道:“四妹妹这还真是雪中送炭。”

到底是什么人?

司氏浑然不觉,待站到林家大门外,司氏示意张妈妈上前敲门。

“不好,我就要现在去。”

“一道炝炒香芹,一道红烧兔肉,一道酸脆萝卜木耳汤。”

若兰正轻声的与丁妈妈说着话,屋外响起小丫鬟的声音“老爷来了”,她心下一个突突,刚站起准备出去迎一迎,不防,却是隔扇门被甩得“碰”一声响,谢弘文已经一脸青色的站在了屋子中央。

丁妈妈听着若芳荤素不忌的话,脑仁子便似被针扎了一般,一歇一歇的痛!由着若芳这般没遮没拦的嚷嚷,大姑娘往后还怎么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