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你吉言,不过——”谢清欢似笑非笑,慢吞吞道,“我真的,只是来打酱油的。”

不光是圈内人,寻常回头客也多。

谢清欢看他咬牙切齿,一副囧雷囧雷的表情,就知道景烨跟那位任先生有些渊源,估摸着还是挺相近的那种。

可以说,谢清宁是那个时代鼎星最重要的童星,没有之一。这种势头一直持续到她十六岁。

谢清欢比较完毕,轻咳一声:“唔,没什么。”

事已至此,只能在心中感叹——如今的八卦界是真的沦落了,自余莲之后,再无大神啊。

“跟我客气什么?”萧朗月捏了捏她的脸,在冰箱里找到一根火腿,几片看上去还算新鲜的菜叶,一个鸡蛋,“只有这些,煮个鸡蛋火腿蔬菜粥好了。”

“这……”谢清欢不看还好,一看之下脸都绿了——大庭广众,搂搂抱抱,成何体统啊成何体统!

谢清欢见她如此,也是一笑,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似宽慰又似送别——在那样的境地苏醒过来,面对狼藉的惨剧固然是难堪,但说到底真正受辱的人却并不是自己。

但讨好人并不是件容易事,尤其是讨好太子这种人。他所拥有的原本就十分优渥,想要的就更少,极难讨好。

就这弱鸡样的战斗力,段家一个刚习武的小童都能轻易捏死她。她竟能压制住丁仪,还差点儿掐死她?

谢清宁原本就生得平淡,仅仅算得上清秀,现在她脸色苍白隐隐泛着青,嘴唇上一圈牙印痕迹宛然,反而添了一抹血色,胸口几乎看不到起伏。

房间里并不只是她一个人!谢清欢僵了僵,迅速回神,用尽全力挣扎着略扫了一眼。只一眼,便如遭雷击,恨不能自插双目——苍白的身躯上一片连一片的,都是青紫的痕迹,有些地方被牙齿咬破了皮肤,渗出滴滴的血珠。大开的双腿间满是红白交错的污浊,惨不忍睹。

琴音在短暂的低回之后,倏然一转,更加浓烈,更加激荡。

萧朗月听得心中一阵惊跳,甚至想不顾一切回头叫谢清欢停下——慧极必伤,强极则辱,过刚易折,这琴音裹挟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根本就不是亡国之音!

谢清欢恍然不觉,十指灵巧翩跹,琴音如雨打芭蕉风卷沸雪,急亢难言,却在极其轻微的停顿之后,于最猛烈之处戛然而止。

江山负血,天地同悲。

萧朗月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苍凉、荒芜却无所畏惧。在心头剧颤的同时,所有的情绪都已经调到了最高,唇边自然而然地绽开一抹浅笑,风华无限。

与此同时,一根琴弦绷到了极致,‘铮’的一声断裂开,嗖得倒弹回来。谢清欢的指仍按在琴弦上,手背一下子被抽个正着,带出一串血珠。

啧,锦上添花。谢清欢眼睛眯了眯,神色不变,只若无其事地垂下手。

大厅中一片静默,琴声最后的颤音也已经停止,还是没人开口,也没有人动弹。林微满目惊诧,裴柔面色难看,就连花宴,也颇动容,看向谢清欢的目光充满了审视。

自她拿到剧本,通读一遍,就知道这剧中的任何一个角色都不容易演绎。靖公主皇家气度,祈明越巾帼无双,都不是凭借三言两语的点拨就能把握的。

她拼尽了全力,也不过把握了七分。裴柔差一些,连五分都不到。

至于萧朗月,她的演技在二十出头的那茬儿女星里面,算是比较扎实的。但她毕竟年轻,气势不足,单就表现力来说,也就比裴柔略强,勉强算是六分吧。

花宴暗自盘算,目光落在谢清欢垂下的那只手上。

真是失策。没想到谢清宁的琴艺竟然如此高明,似有若无地引导着萧朗月的情绪,曲风雄浑厚重气势恢宏,最大限度地弥补了萧朗月的不足。连弦断的时间都掐得分毫不差,曲终人散幕落悲怆,完美至极!

弦断的刹那,萧朗月一直绷着的心绪也随之瓦解,僵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才刷地一下丢掉手中的道具剑,快步奔回谢清欢身边,抓起她的手反复看了看,急切地问:“阿宁,手伤了?在流血,是不是很痛?要不要去医院包扎?不不不,”她抚了抚额头,焦躁地在原地转了转,“还是先止血。”

若不是身在现场清楚谢清欢如今的状况,萧朗月这焦虑的表情还有沉重的口气绝对会让人误会谢清欢是不是已经重伤不治了。

气氛瞬间被破坏殆尽,谢清欢在心中默默扶额。

低头看一眼自己的手背,谢清欢眼角狠狠一抽——她的手背也有些肉肉的,白白嫩嫩,横亘着一道长长的红痕,正不紧不慢地向外冒出几颗血珠。

只是有点刺痛,跟她之前学武的时候弄出来的伤相比,简直不堪一提。

“萧萧,你冷静点儿。”谢清欢反手用力握住萧朗月的手,“没什么大碍。”

萧朗月稳了稳神,脸色有些发白:“阿宁,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曲子?之前从没有听你弹过。”

她是心有余悸,那样的曲子,一往无回。那人呢?

“山河令第七篇,昆仑雪。”谢清欢淡淡地报出曲名,忽而想起一事,似笑非笑地盯着眼前的好友,一字一顿,“萧、朗、月。”

萧朗月还在纠结着曲子没停过,又担心好友心性太过刚烈,听到谢清欢叫她,条件反射地应了一句:“啊?什么事?”

“你刚刚,”谢清欢垂眸看自己的手,捏了捏手指,“演完了吗?”

“呃……”萧朗月看一眼她的表情,暗叫糟糕,目光心虚地四处游移,“演……演完了吧。”

话尾略微上挑,口气十分的不确定。

“嗯?”谢清欢眉峰轻挑,脸色微微一沉,“临阵弃战,当诛三族。”所以说,公私不分的人,真是太讨厌了。

萧朗月张了张嘴,就见谢清欢甩了甩手,神色平静地看她,眼中有一丝惋惜:“先机尽失,时局已覆。收拾东西回家歇着吧。”

萧朗月与她本是至交好友,听她这么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反正已经尽力了,也不觉得可惜,转身对评委们略躬了躬身,就要去换掉戏服。

谢清欢自然也跟着去,这场她不是主角,因此只是略微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才转过身,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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