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嘿然而笑,自知理亏,便只拿些诗词话儿来说。那小小心思玲珑,哪有不知道他心意的,便顺了他的意,两人说了一回,那苏文评点古今,道那诗词风流,自是一番新解,虽不能令小小全然信服,却也不得不佩服他心思与旁人不同。

翠儿见陈氏无事,便放下心来,这些时日,自己时时要安慰陈氏,又要时时与张薇娘说笑解闷,怕她伤了心,谁知自己背地里不知道流了多少的泪珠了。如今,这张薇娘又要吵嚷这去寻郎君,却又是个不晓事的举动,若是被老爷觉,自己还不背了一个拐带小姐的罪名。要知道这路途遥远,定然千辛万苦,若是有个闪失,自己更无法交待,心里面一直便犯着愁。

林观只道杨太尉胜了,便赶紧下台,便道:“看来定然是太尉胜了!太尉神勇!”

宣读完毕,一时间,这扬州城内鼓乐喧天,鞭炮齐鸣。那林观得了两浙路安抚使之职,便从那从五品升至正五品,又总务两浙路各府,自是满心欢喜,对那杨太尉愈殷勤。一路迎进扬州府衙,又进了内衙厅事,请那杨太尉右手上座了,自己在左手相陪。那苏文等府下官吏并各县官员都在两旁寻了座位,一众人等又道了皇恩浩荡,又叙了一回闲话,林观眼见得那杨太尉有些不耐烦,便吩咐都散了,又亲自陪杨太尉寻了一个雅致的馆阁,将他安顿下来,这才各自散去。

林府尹忙令起身,因问道:“是何事?何谓大捷?你且一一道来!”

那旁边司律疑惑道:“却是为何?”

谭海一听,怒喝道:“原来是你,真是冤家路窄,却送上门来让我报了此仇!”只将那马缰一纵,了马肚,挺刀来战苏文。

那林府尹与潘阆亦高声叫好,潘阆道:“如是这般,便可谓是珠联璧合,完美无瑕矣!”只是击掌叫好,兴致高昂。

且不说这四人在次长吁短叹,只是愁坏了心肠。却道那梁公山上,强人寨中,那大厅之上,灯火齐举。那厅堂之上,座了一彪形大汉,定眼瞧时,却是一副恶煞般模样:须眉皆张,铜铃似眼,面色如焦黑之鬼,便如那樊哙脱得壳儿,张飞印的模子,这便是那割头鬼谭海。那右旁坐的一人,白净无须,眼带月牙,尖嘴猴腮,眼珠动处,暗生奸计,抬手之时,阴风随起,此人便是那欢喜鬼马武。

林府尹摇头笑道:“我道是何事让你如此踌躇,原来便是这事,今日我等三人保媒,只让那苏小小做个侍妾,即便你订了亲事,却又何妨?若是日后你那娘子问起,便说是我等保媒便是,只叫她来寻我等说理去!”

这苏文练兵却与众不同,只得一条,便是令行禁止,其余操演俱与前时一般。那些军汉,平日里懒散惯了,那受的拘束,当面虽不曾言,背后直管唆使那胆大的,直管我行我素,对那军令时有不尊。那几个撺掇使心的,苏文只是暗自记在心上,暂时并不理会。

那班头笑道:“适才俺也听到了那府尹大人的话,如何是叫错,只是时日未到,却也是个瓮中捉鳖的买卖,我这不过是赶个贺喜的头名罢了!”

苏文一听,心中却不是滋味,虽只是与那苏小小一夕之欢,却也有些挂碍,只是那小小便是个名妓,虽然性行高洁,也是个才女的架势,却始终是那娼门中人,便是卖身,就算是心中不肯,也是不得已之事!但却又不能做声。

苏文只坐于那桌儿犀皮交椅上,将那酒壶斟满,浅浅的吃了一口。但听的那竹帘布幕掀开之声,顾望去,却见那苏小小莲步轻移,便行将进来,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但见:新月笼眉,春桃拂脸。意态幽花未艳,肌肤嫩玉生光。莲步一折,着弓弓扣绣鞋儿;螺髻双垂,插短短紫金钗子。似向东君夸艳姿,媚眼笑对风流种。

苏小小强自收起心思。便对那司律道:“且引我去罢!”心道:这欢场做戏,却是要有的,此次煞费苦心,却也是为了将来不至于凄清寒冷,做个噱头,拿个架势,也好趁还有几载青春光景,好收拢一些日后容身的资本,且看那四人却是何等样人!

那人点头称是道:“只管看看便是!”

那赵頫早悲愤作色,只道:“去不是我那受冤屈死的家仆是谁呢?可怜只来杭州办了一趟差使,却竟横遭身亡,若是能够得以昭雪,倒也能慰他在天之灵!”

那师爷答应道:“老爷只管放心,我却寻得是个可靠忠实之人,只等事成,便远远地打他离了这里,许他一些金银,后半世自有着落,不敢在回转了!”

张薇娘指着翠儿嗔道:“你我姐妹,怎地如此势利?只管人的钱物,不认得情分了!还不与我?”

不说吴大牛投军,却道苏文自送陈氏去了那张府,也不曾告之张薇娘与张阁老,只说是翠儿的远方姑婶,今日来投的,安置了一个住处。那翠儿送苏文从那后院出门道:“为何不与小姐老爷说之?”

那降马汉子却是那吴大牛,只因一时意气,见不得那畜生伤人,便一拳击退那枣红大马,救了这巡检一命。看着巡检说话又甚合自己心意,便道:“既然大人看得起俺,洒家恭敬不如从命,只管叨扰便是!”

张小年冷笑道:“若是罢手也可,只需让开这山路便是,我便不与你计较!”

且不提陈府尹与师爷如何相商那害人的计谋,诛心的对策。却道苏文回到家中,推敲此事,越是觉得不妥,便和老娘商议道:“如今我怕是吃了些许官司,只怕伺候不得娘了,若是我不在时,又怕娘没得照顾,寻思要给娘谋一个出处!”

苏文跳将出来喝道:“却是以众凌寡的勾当,某便不平!”

吴大牛却将那手一拍桌子,怒道:“我却是不怕,若是要作证时,定然会如实说来,想这是非曲折,自有公道。”

那苏文面无表情,只道:“今日我没有见到姑娘的面,便不知姑娘说的是甚话,我只管传达于府尹大人,其他一概不知,姑娘放心便是,若是有人问某,某便是来寻花问柳的,那芙蓉姑娘其实在下一公门差人所能见得?”

苏文自去之后,那张阁老眼见得翠儿神情恍惚,心中暗道:这翠儿也是个有情义之人,莫若过两日便将她过继来,认作女儿,也好收拢这女孩儿的心思,一心为我那苦命痴情的女儿计了。

那苏文闻得此言,叫苦不迭,这分明便是许以好处,施之以恩,以情动之,好叫翠儿为薇娘算计,让自己娶了这张薇娘。看看这薇娘,心中又愈的怜惜,一时间竟然做声不得。

张阁老见事情须有圆转之时,心道:这苏文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若是我只拿那软语与他相商,定然却是推辞不得,我也不妨如此这般,且看日后如何展。那翠儿之事,定然也是急切不能答应与他的,只管拖着便是。唉,想不到我张某却还因这女儿低声下语,有求于一衙门差役之时,某虽不惧世俗闲语,却也不好意思为外人道来!只是此人文采武功,样样俱全,却也是一值得交往的奇人异士。想那赵頫所养家奴,俱是拳脚的好手,刀枪的高人,却不想十数人等,俱不是这苏文的对手,这苏文又是可等的武艺高强之辈?只是还望这苏文不要牵涉过深,那赵頫来历颇深,却不是个好相与之人。

府上人等,俱束手无策,其中却又一个老成一点的仆妇进言道:“想来小姐的病情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大夫查不出病症,莫不是害了心病?”

正在此时,忽听得啊林子里一阵大笑,从那林子里竟然用处十来许人,俱是青锻锦服,与那青衣汉子一般无二。中间那宝蓝长衫儿,腰白玉之带的确是苏文的熟人,不是那张阁老府上含怒而去的赵頫却又是谁呢?

张阁老捋须沉吟了一阵,这才道:“若是我不在意你那衙差身份,你又将做何打算?”

那赵頫却冷笑道:“一个丫头,却也敢干预主子之事,真是没有规矩了!却不知平日里怎么调教的。”

那薇娘便放下手中卷册,笑道:“那你且说说是何喜事?若是所得不对,便要罚你!”

那翠儿听的张薇娘一番劝解,心里早已轻松一些,却道:“有那才情,却去青楼卖弄,让人好不着恼,”心下却有些欢喜起来。

万花楼仍是一派热闹景象,苏文顾不得,只与小四径往楼房里间的一个精致单独成院的小院子里,院子周围俱是假山花草,倒不似妓院的房间,反如大户人家的别院小庭。

薇娘亦笑道:“好一张利嘴,只是这上面写的字儿,看着怎么像是男子手笔,不似我等女子笔力,这可是骗我不着的。”

吴大牛冷笑道:“若是这般,这案子定然不会就如此了解,俺且看看这府尹大人如何结案便是!”说罢,自斟了一碗儿酒,一口饮尽。

苏文一惊,这一事未了,又生一事,不禁暗叫倒霉。那吴大牛也是心中一动,正要上前,却被苏文拦下道:“你且在这里看押此处人等,等候府尹大人到来,我前去看看,想必我和董兄弟能够应付!”说罢径往楼上赶去。

张小年正待要与苏文分说,却见董和与吴大牛已经相约而来,也是一身便服,便迎上去道:“两个哥哥可来了,现下时辰刚好,一起走罢!”

张薇娘脸儿一红,轻轻转过身去,不让翠儿看到,只推道:“非我不能快些儿,只是今儿个身子有些乏了,行动处无力,你也不在身边,每个人照应!”

苏文心中微微一动,斜眼瞟了翠儿一眼,但见她含羞带笑,嘴角抿着一丝鬓,虽然说得义无反顾,却露出一副情怯带羞的模样,让人不禁心动。

吴大牛与董和俱大笑道:“这话不错,这风月塘里的婊子,拿腔作势的,那不是为了银子!”

芙蓉看了那青衣小婢道:“只管在此乱说,若是在外面也拦不住你的嘴,你便一回府里去罢,免得坏了事情!”

青衣小婢不敢再则声,只管与那芙蓉梳头换洗,又笼了香,唤了一个小厮,先拿名帖径往巡检衙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