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一边等待,一边喝茶,不多时,那老鸨进来,便一脸堆笑道:“芙蓉姑娘有请,却让差哥哥快去便是!”

苏文叹道:“在下又不是那铁石心肠,石头做的心,岂能不明白小姐的心意?只是在下确实结识翠儿姑娘在前,却一时间没有做第二人想,此番能得到小姐的垂青,那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只是在下家贫清苦,也不敢做那般想法,若是小姐在在下家中收了苦楚,在下又岂不是辜负了小姐的一片情意?有道是:贫汉不洁富家亲。我这般想法,还望小姐联系则个!”

那张阁老却大声道:“苏公子,还不进来?”

那张阁老只冲苏文点头道:“可是昨日之事已然想妥,你放心罢,若你同意,我便抬举了翠儿,收她做个大龄的养女,随我儿一同嫁与你罢了,也算是便宜了你也!”

张小年道:“方才却是去衙门向那相公禀告去了。只是去了这些时日,也该回转了才是!”

第二日,苏文先去衙门消了假,随后换了公服,拿了牌子,自与董和等三人去了那南城。苏文在那街上左顾右盼,只盼能够遇上翠儿,能够将那事情分辨个明白。

张阁老一听,怒道:“你说求亲不是为了我儿?却是为了这翠儿小婢?”说话之间,须眉皆竖起来,似是怒不可遏。又拿眼儿瞪着那薇娘道:“此人所说可是实情?”

苏文略一沉吟,便从袖中拿出一副卷轴,笑道:“如我用那金银珠宝等俗物为聘礼,定然辜负张阁老只雅名,所以我也不曾备得其它礼物,只画了一幅画儿,想来也是适合张阁老这般的雅人,所以在下便斗胆一试!还望张阁老不要嫌弃!”

张阁老笑道:“既是为当年旧事而来,我自与世侄交待,只是我家薇娘一向有些主意,却不知她心意如何,若是做得准,也是好事!”虽说于此,但心中仍由疑惑,终归这赵頫之家不是寻常人家。倒是寻常官宦之家,富贵之所,倒也是个好的出处,只怕这赵頫一家,保藏心思,到时祸及自家,对这赵頫所提之事,心中老大不愿意。

两人自是说笑不提。却道苏文出了这万花楼,恰好遇着一人,倒叫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所见是谁?不是那绿裙翠荷边的翠儿是谁呢?

四人正闲话间,忽见一小厮急急的寻了过来,见到四人,顿时大喜,冲着那苏文肥肥的唱了个喏道:“苏大官人叫小人好找!”

苏文与翠儿又叙了一回闲话,便俱告辞。这日苏文回到家中,细细思咐,考量起平日与翠儿交往,想必对于自己也有好感,心情激荡之下,径入房中,在那桌上摊开随身手巾,摊开来,挥毫写下一词曲,却道是《采桑子》一词,词曰: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董和连忙劝住道:“兄弟,有道是细胳膊不与粗腿搏,若是被那有心之人听见,必然要惹一身麻烦,何苦来,为了一不相干之人!”

苏文笑道:“休啰唣,你且去衙门相公府上,将事情与相公说之,我等尽力维持此等凶案原装,等相公来了再行落便是!”

那张小年笑道:“正要如此,抱得美人,定然要请酒的!走罢,晚些时日,我们便去那万花楼!”

老太太一走,苏文这才笑着说起话儿来,赶紧请翠儿姑娘对面坐了,笑道:“我娘有些唠叨,切莫在意便是!”

这却是苏文认识的,这幼娘乃杭州张阁老的千金张薇娘的贴身丫鬟翠儿,只因在城南与那小姐幼娘买粉,却被那不识相的泼皮调戏,原本这张阁老乃是跟随者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只因太宗皇帝继位的时候,说了一句“传位与子”的话,便被太宗皇帝所恶,被迫早早的告老还乡,所谓落毛的凤凰不如鸡,虽是三品大员,一旦失去圣眷,便连杭州城知府也是不太待见于他。

“苏文来了!”一到衙门,一帮弟兄便都亲人的和苏文打起招呼。苏文一一的点头回应,这两年来,衙门的总兄弟都觉得这苏文是越来越懂得人情世故,和谁都打得火热!

吴大牛却将那手一拍桌子,怒道:“我却是不怕,若是要作证时,定然会如实说来,想这是非曲折,自有公道。”

董和却道:“糊涂,若是如此,你却也知道那师爷所言,定然要定你一个欺诈伪证之罪,还要将你充军便是!这却是如何使得?”

吴大牛却要说话,又想道那厉害之处,若是兄弟四人不能齐心,便是自己一人,又能成甚事?心中烦闷,只顾将那桌上熟牛肉就着酒盏胡乱吃些。

张小年却是叹气,又坐实想不出一个好主意。那董和见得如此情形,便道:“各位兄弟也无须烦恼,兄弟我却有个主意,只看各位兄弟意思如何?”

张小年急急道:“只管啰唣,我等兄弟,且说出来一同商议!”

董和却笑道:“我那远房旧亲,有一家走商买卖的,成年价的便是走南往北,贩运货物,只是这一路辛苦,就说那穿山过岭,若是逢得剪径的强人,害命的盗匪,货物丢了倒是事小,只怕有时性命也难以保全。我等兄弟,俱是孔武有力之人,何须只吃的公家饭?我那亲戚,往年夜曾求我可介绍得几个得力之人,充作护卫,看这今日形势,莫若弃了这公家的饭碗,投了那人便是!”

张小年漠然不响,只拿眼儿扫视吴大牛与苏文等。那吴大牛却“啧啧”连声道:“我道是个甚么主意,却也是个趋利避害的法子,却也强似于做那欺心的伪证,莫若我等便如你所言,投了那人便是!只是苏兄弟家中有老母奉养,却又不知作何计较?”

苏文闻言笑道:“我自有出处,诸位兄弟勿以兄弟为念便是!”

吴大牛不言,想这兄弟四人,如今只落得这般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如过江之鲫,真是一番感慨,又拿眼儿看那张小年,却也是神情若此,满面的萧瑟。

“也罢,若能如此便好!”张小年饮了一口酒,便道,“若是能离得这个是非之地,倒也落得一个清静所在,虽便要过那刀口舔血的日子,却也强似于半夜鬼敲门的心惊!”

吴大牛亦道:“也只是如此可,如今也是无计可施,张小弟说的是,便依了董兄弟之言便是!”

那董和听了大喜道:“若是如此,我等岂不是越早越好?那府尹大人却是拖了两日,这却是我等行事的大好时机,待我今日便联系那远亲,明日便启程,离了这是非之地便是!”

吴大牛瓮声道:“甚合我意,这等污浊之地,越是早离了便越是清静!莫若明早卯时便动身!”

张小年道:“却是约在何地?”

董和笑道:“这却不难,那城北五里处有个落龙坡,我等便在那里会合了!”

吴大牛与张小年俱点头,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四人又自饮了一回。这事俱已交代清楚,那吴大牛却也忧心苏文,便道:“苏兄弟不若与我等一起投了人,先将老母一起动身,若到了那繁华之地,寻一所在,妥当安置便罢!”

张小年却道:“这也不妥,想苏哥哥与那张府小娘翠儿姑娘已然是情投意合,只等嫁娶,若是因这事弃了,却是可惜!”

吴大牛也是点头,那董和却道:“若是如此,我等也不好强求,只是苏兄弟在这是非之地,却要事事小心,处处在意才是!”

苏文笑道:“我自由出处,这个却也不是难事,也罢,难为三位兄弟挂念,明日三位兄弟便要去投奔他人,我也就不去相送,今日便在这里,就当做是三位兄弟的饯行酒席便是!”

三人闻言,俱都伤心,便一一的将杯中的酒干了,又分说了许多往日情意,酒酣之后,便各自散去,自去准备不提。

第二日卯时,那吴大牛打点了行李,捡了几件粗布的衣物,将那积蓄的几两散碎的银子用不包了,腰间别了一把朴刀,手提了一条齐眉的棍子,直往城北落龙坡而去。

一路迤逦而行,行的三四里,便远远地望见了那落龙坡,却似已然有人等候那里,又想到此刻便要离了这杭州城,回望一回,依依不舍,又看远处,大吼一声,便飞快举步上前,不多时,便到了那落龙坡上。

坡上那董和已然等候,吴大牛上前招呼,坐于那坡边树林边,只等候张小年。不多时那张小年便也到了。吴大牛却道:“董兄弟,你那远房亲戚何在?”

董和笑道:“只是日头甚大,便在林子那头等候,我等穿过这林子,便可见到他了!”说罢径往林中走去。张小年也不疑有他,便随董和上前,吴大牛稍微迟疑,也举步进入那林子中。行了百十步,董和却往前紧奔几步,回转身来,抽出腰间朴刀,对那吴大牛与张小年只管道:“今日便是兄弟要对不住了!”又高声叫道:“还不动手,更待何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