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苏文先去衙门消了假,随后换了公服,拿了牌子,自与董和等三人去了那南城。苏文在那街上左顾右盼,只盼能够遇上翠儿,能够将那事情分辨个明白。

那张阁老怒道:“此事由不得你来做主,你三番四次如此这般,所为何事?莫非有不可告人之目的?”

苏文略一沉吟,便从袖中拿出一副卷轴,笑道:“如我用那金银珠宝等俗物为聘礼,定然辜负张阁老只雅名,所以我也不曾备得其它礼物,只画了一幅画儿,想来也是适合张阁老这般的雅人,所以在下便斗胆一试!还望张阁老不要嫌弃!”

却说那来人,正是前日宿于杭州外围那年轻公子。那公子也是面若冠玉,举止优雅,身着宝蓝长衫儿,腰佩白玉之环,头戴绛色纱帽儿,好一浊世之中偏偏佳公子,厅堂之下翩翩美少年。

两人自是说笑不提。却道苏文出了这万花楼,恰好遇着一人,倒叫全身出了一身冷汗,所见是谁?不是那绿裙翠荷边的翠儿是谁呢?

董和笑道:“你这话改打,哪有这般取消自家嫂子的?如真成了你嫂子,这话被那翠儿姑娘听到,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苏文与翠儿又叙了一回闲话,便俱告辞。这日苏文回到家中,细细思咐,考量起平日与翠儿交往,想必对于自己也有好感,心情激荡之下,径入房中,在那桌上摊开随身手巾,摊开来,挥毫写下一词曲,却道是《采桑子》一词,词曰: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

张小年笑道:“也只好如此了,这杭州城内听歌眠花的好事儿才开张,我等就此回去,岂不是扫兴,也罢,今日这酒,依旧是我做东好了,也算是给各位哥哥压惊,若是我不邀请,也不会遇上这档子晦气的事来,走罢!”

苏文笑道:“休啰唣,你且去衙门相公府上,将事情与相公说之,我等尽力维持此等凶案原装,等相公来了再行落便是!”

苏文笑道:“没有甚事,只是寻一个熟人罢了!”

老太太一走,苏文这才笑着说起话儿来,赶紧请翠儿姑娘对面坐了,笑道:“我娘有些唠叨,切莫在意便是!”

在路口四人到了别,各自散去。苏文径回自城北自家。一路上见那包子铺,想起家中老娘,便迈步过去,摸出三文钱递与伙计道:“三文钱的包子,纸包好!”

“苏文来了!”一到衙门,一帮弟兄便都亲人的和苏文打起招呼。苏文一一的点头回应,这两年来,衙门的总兄弟都觉得这苏文是越来越懂得人情世故,和谁都打得火热!

苏文只是叹而不答,只与张小年胡乱说些话,然后道:“我现时还有些事情,须要去些时候,现在还相烦张小弟多多照顾,既然已经上了药,边等吴兄弟醒来,即可离开了,这伤在鼻骨,也是行走的的,却到家中静养倒要好些,回头我去衙门帮吴兄弟告假一些时日!”说完各自散了。

且说苏文自去那府衙上,替吴大牛告了假,也自回家,将今日之事,细细思量起来,却又多处不甚了解,想这赵頫便如平地里冒出来一般,很显然听其口音,看其穿戴,便是那京城来的人一般,那一伙人也是面生的紧,若是平常闲汉,或是家奴,哪有这般身手不凡?虽然自己能够以一力敌那十数人,却是颇为吃力。

那赵頫明着是为那张府幼时的亲事而来,暗里却不知打的何种如意的算盘,这赵頫大张旗鼓去那张府求亲必然只是一个幌子,如今也猜不透那心思。今日明里得罪了他,还不知道他却如何报复。想自己一无权势的亲戚,二无富甲的兄弟,自己一人尚不惧他,只是自己老娘须要顾及,以防那赵頫狗急跳墙,行那卑鄙小人之事。

如今之计,却不如先去哪张府问个明白,想那赵頫其人,张阁老最是清楚,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方是稳妥之策。苏文一念及此,便换了一身便服,出了家门,径投那张府而去。

这日,张薇娘因昨日之事,害了一个头痛脑热的病症,一夜之间竟然卧床不起,面容憔悴,那花儿似的容貌只落得黄蜡上脸,这玉儿似地肌肤只剩的皮包骨头,连夜延医,却似好不了的症状,几个杭州城内有名的大夫,也只是摇头,只道是疑难杂症,无力回春。眼见得一夜之后,便只剩下半条人命,慌得那张阁老如热锅上的蚂蚁,似马脖上的铜铃,却又干着急。

府上人等,俱束手无策,其中却又一个老成一点的仆妇进言道:“想来小姐的病情来得突然,又毫无征兆,大夫查不出病症,莫不是害了心病?”

所谓病急乱投医,张阁老也顾不得,急唤翠儿,将昨日薇娘回房后的情态一一道明过来,便知是为了那天杀的衙役,遭瘟的苏文,心中愤怒,想要着人将他拿了来,却又因那苏文毕竟是那公门中人,又不好作势,一时间也没有了主意,只对那翠儿道:“小姐往日待你也不薄,为何就不能劝解劝解?那苏文中意于你,本也是一门美满的姻缘,良配的夫妇。只是如今我儿也与你的心思一般,却不能如愿,害了这般病症,却是如何是好?”

那翠儿垂泪道:“此事本也是因奴婢而起,却累的小姐如此,奴婢今日也舍得脸面,定然让苏公子掉转心思,校正情意,与小姐成了一对儿!老爷且放宽心,我便去寻那苏文来便可解得小姐之病。小姐待我琴如姐妹,我又岂能坐视?”

那张阁老叹息道:“非是我现今以势压人,这也是没有法子之事,如果能够成就这般事情,我将收你为义女,将你与小姐一同嫁与那苏文便是!”

张阁老这般心思,却也是因为自身便是从那底层鱼跃龙门而至二品大员,在任十几年,如今也落得如原来身份一般,便成了布衣一名,虽然也有些名声势力,却从来也不曾用过,这大起大落之间,便也体验到那人情冷暖,所以对那苏文却是只重其才,不重其身份。这般想法,在这当世却是骇人听闻,惹人耻笑之举,但张阁老身正影亦正,却是个不怕说那闲话之人。

却说那翠儿满怀心思,便要出府寻那苏文,却不防在那门口被苏文堵住,两人相见,翠儿那泪珠儿便如寻着了出处,一的滚将下来,拉着苏文的衣袖,只是哽咽出声。心中万般的委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苏文叹道:“想不到好事多磨,本想与翠儿姑娘做得一段姻缘,却落得如此结果,我此番定然好好求那张阁老,好让他应承下来,了了我俩一番心思!”这话儿说的明了,显然已经是挑明了关系,摆正了心态,只待翠儿答应一声。

那翠儿收了泪,一叹道:“翠儿得苏郎君厚爱,已然心存感念,只是从今以后,便不再做苏郎君之念想了,只盼苏郎君便如没有见过翠儿一般!”

苏文叹道:“你说的是甚话?我苏某岂是畏难而退之人?纵使那张薇娘容貌强似于你,才情胜似于你,却于我又有何干系?你若是为这与我不相干之人,惹得一肚子闲气,却是不应当!”

翠儿又垂泪道:“小姐与你却是不相干之人,但于翠儿却是有极大干系,想翠儿自幼便在张府为奴,却幸得小姐自幼便待翠儿如姐妹一般,倒叫翠儿少受了许多的苦楚,翠儿一直心存感激,昨日小姐听闻郎君拒了亲事,一番亲事却是无处倾泻,一肚相思又是无处寄托,昨日夜里已经病倒,今日便只剩了半条性命,所以翠儿定然也是不敢应承郎君了!”

苏文冷笑道:“原来是翠儿姑娘做了那大方之举,好将我让与你家小姐是也不是?若是如此,那我也是打错了算盘,用错了心思,只道是从未与翠儿姑娘相交便是!”

翠儿听的此言,心中更是悲恸,一的将那泪珠儿滚将出来,哭道:“郎君如是说,便叫翠儿无立足之地了,翠儿本是薄命之人,此番心思却无人理会的,想我是用错了心思才是,我只道将这实情说将出来,郎君也是怜惜翠儿的,却不知是弄巧成拙,倒是我错意会了郎君心思罢了。”

苏文闻得此言,叹道:“非是我不体谅翠儿的心思,只是这情意二字,岂能轻易改变?若是翠儿愿意,我便将翠儿赎出身来,你我二人远走高飞,自有一番快活日子。”

那翠儿收泪道:“翠儿又何尝不曾想与郎君长相厮守,如是如郎君所言,翠儿却也是一无情无义之人,抛却患难的小姐,离开病危的姐妹,若是这样的翠儿,郎君还能与翠儿厮守终身否?”

苏文摇头道:“话虽如此,但此事却不好两全其美!”

翠儿暗中下定决心,对那苏文道:“如今却有一两全其美之法,若是郎君答应,便即可救得小姐,不使翠儿成那薄情寡义之人,又能与郎君长相厮守!”

苏文闻言便道:“究竟是何主意,你且说来与我听!”

翠儿也不隐瞒,便将那张阁老之言,与苏文说了,那苏文只听得苦笑连连,这种法子,定然是好,只是自己与那薇娘从未相交,便要做亲,且翠儿口中虽是愿意,但心中只怕也是不情愿,只是情势强如人,不得已而为之。

“此事先放着罢,”苏文一时间也左右为难,只得道,“今日我却是有事来请教张阁老的,待见过张阁老之后,我等再慢慢商议!”

翠儿道:“却是不能久等,小姐病情严重,大夫已然束手无策,须得早早决断才行!”

苏文恼道:“哪有情人劝解自家的郎君与人家的女子做亲的?还是这般着急,叫人好不着恼!”

那翠儿一听,顾不得内里五花般的心事,一句“自家的郎君”,便将将她的脸儿憋的通红,做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