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那样顶着北风蜷着身子回了宿舍,一头扎在床上就像大病了一场。我想起夏婕的话,还有她说“你要是敢拿个红色本本回来就别来见我”时那云淡风轻的表情。系办这样的公告之前,身为英语老师的夏婕不可能不知情的。白痴都晓得,不论我考下的是绿色还是红色的本本,只要答满了6o分,届时课代表同学蓬山路远,萧郎路人,从此跟她夏老师再无半点瓜葛。她心知肚明,她就是不说,她笑眯眯撺掇我考个高分回来,完全没有半点留恋!

我说:“夏婕。”

柳橙说,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阳光笔挺的帅哥,你站在桥头看风景,桥下的人也把你当景儿看,就是这个道理。何况你那么尽职尽责,夏婕没理由不愉悦吧?如能倒退五年,这女人一准儿怀了你的春。

我点点头:“不错,夏老师,那咱们就算冰释前嫌了吧。我回去了,下堂课再见。”

柳橙一边用手狠掐自己的睛明穴一边说:“算了算了,待会儿我抓紧写答案,你抄的时候机灵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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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刺哥说:“cro,就是乌鸦;o?cro――农民伯伯在向儿子阐述一个事实:乌鸦都是杂交品种,无杂交,不乌鸦。”

我画了张素描画。满脑子流淌着明暗与色调,一堂课,我画了整整四十分钟。线条明晰,层次丰富,即便我经常涂涂画画,这张画也算得上我不可多得的佳作。我满意于自己的作品,完全忽略了身边的风云突变。以至于夏婕什么时候离开了讲台,以至于她为何把步子迈得无声无息,以至于她为什么一边走过来还要一边讲一段外国轶事来打掩护……所有的一切我都没了警觉。前一秒的夏婕还在声情并茂地讲述,冷不防,她弯下腰刁住了我的手腕,“唰”的一下将我那部即将完成的素描画抽了出去。

谁也不知道,我对大学英语这门课简直着了魔。

“你从小学念过来至少十多年了吧?你都管老师直接叫名字的吗?”夏婕的眼神很丰富,狡黠,挑衅以及不容置疑的威严。

全班哄笑。

柳橙在宿舍楼下买了一大袋子梨,又利用她相貌上的“优势”把我架进了男生宿舍。现在的她已经可以从容不迫地接受衣不遮体的男生从眼前掠过,不躲不闪不惊叫。我倒是想把她当成女生看,遗憾的是她不给我这样的机会。柳橙把我架到床上,拿出五个梨分给我的室友,洗了两个搁在我的水杯旁边,又把剩下的塞进床底下的脸盆里。叮嘱他们说:“苏澈喝大了,你们帮我照看着他点儿,别让他掉床底下。”

一路上我跌跌撞撞,柳橙伸过结识的手臂把我架得稳稳当当。

“您说笑呢吧,不可能。”

夏婕迟疑了片刻:“这样,下午三点钟你有时间吗?来我办公室一趟。”

“你怎么知道我找不到?”

严格说,这事儿不赖穆仁芳,她不过是在抓紧一切机会向一个懵懂的男生展览她中文系美女的才情。

“那你知不知道江校长有两个儿子,长子江新寰,在省厅任职;次子江新宇,是电子器材公司的老总?”

我尽可能放慢了度还是没能等到她回来。

她会喜欢唱歌。她会痴迷那些纯净的不掺任何杂质的沙哑的清唱。她会逮一个大家都不知道姓名的歌手,捂着胸口郁结的说“这清澈得让凡人颤抖的声音呵,让我明白原来这个世间真的存在着美好,原来我有这么多活下去的因由……”也会在那歌手知名度飙升之后一脸沮丧地说“他变了,变得商业了,不再是多年前的他了”。

恕我幼稚。我真的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种累积的过程。从那天起我生了一系列微妙的变化。我开始喜欢上大学英语这门课,我开始后悔为什么摸底考试那天会挥失常,我踢完球会将汗吧流水的头洗得干干净净,我出门前会把旧皮鞋打理得油光可鉴……上铺的摇曳依旧在晚上进行,依旧会在颠鸾倒凤的酣处震落灰尘。我睁着眼,透过呛人的灰雾,看见了那缕滴着水的头。她身上有好闻的体香,她脸上有未退的潮红,她近乎野蛮地一头撞进我的大脑皮层里,她叫夏婕,大我6岁,是个老师……

大妈叉着腰虎啸,你拿什么证明你是个女生!

昏黄的灯光下,我看着她懊恼而委屈的模样。貌似我弄疼她了,连忙递上纸巾替她擦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