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橙总结了胸小的十二点好处:不会被说成无脑。不遭女人嫉妒。不诱使男人犯罪。不会被指为*。上坡的时候不容易摔成狗啃泥。下坡的时候看得见自己的脚,还是不容易摔成狗啃泥。节省沐浴露。上班后升职快也不会有人说三道四。哺乳的时候小baby不会窒息。量体重可以小占些优势。套件背心就可以上体育课。在别人讽刺隆胸女的时候,自己可以目不斜视坦坦荡荡地走过。

我不知道柳橙是不是听懂了,总之我看见一股惊愕结结实实地拍在了柳橙的脸上。

同学们议论,这个只差三分到北大的小子还真是聪明。我不这么想,我只觉得智商在嗖嗖下降。

柳橙笑:“你别狗咬吕洞宾了行不行,小穆还不是为了把肉挑出来给你吃?”

费了半天劲,柳橙才跟我解释明白,这个叫夏婕的女人非但是个研究生,还是老师,非但是老师,还恰恰是柳橙她们班的英语老师。

柳橙说得就很艺术,她说我只是在自卑的外面裹上了一层高傲的外衣,假装自己百毒不侵。

我并没排斥这个说法,因为我现柳橙的那些室友同学们经常会化些淡妆,凉鞋里的袜子也是雪白雪白的。有两次柳橙忍不住地说:“苏澈,要是你看上我哪个姐妹儿了,就跟我说。我相信只要我一撤退马上小丫头们就能扑上去把你瓜分了。”

然后我就听见柳橙那铿锵的声音在宿舍楼下喊我的名字。“苏澈”这两个字被她咬得穷凶极恶。

这些不着边际的侃谈不能不信。

“……”

她笑着笑着就弯下腰,一副抑制不住的样子,摆着手咳嗽着说:“苏澈啊……你刚才说‘有点儿甜’的口气,真是……哈哈……太乖巧了……我的老天……”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吐槽真是忒他妈的糟糕了。

我的第二反应带我回到了昨晚,上铺的两口子又添新花样,那种近乎于津津有味的咂摸声不用过脑子我都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我的第三反应还没跟上来,我的胃液先涌出来了。我毫无征兆地趴在花坛边,吐得天翻地覆。

严格说,这事儿不赖穆仁芳,她不过是在抓紧一切机会向一个懵懂的男生展览她中文系美女的才情。

可这事儿也不赖我。幸亏她只说了句“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她要是进一步形神兼备地剖析说“方才你吸了植物的马?眼,吸了一嘴浆汁还吧唧吧唧的一个劲儿说很甜”,我能把胆汁都吐出来你信不信?真的,姐姐,中文系都这么打比方吗?

我以为我吐得合情合理,可穆仁芳不干了。她一跺脚:“苏澈,你什么意思你!和我在一起,真的就让你恶心了不成?”

我一边拄着膝盖喘气,一边摆手:“别误会,不干你事不干你事。”

她不依不饶:“那你给我说说,你究竟怎么回事!”

她旁若无人地伸出手指荡掉我嘴角上的一粒污秽残渣,再把它优美地弹射到空气里,一脸的冷若冰霜。我立刻就觉得她不那么“才情”了。

我直起腰的同时垂下眼:“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嗯,不合适。”

穆仁芳的眼睛里一下子噙满了泪水。我丝毫也不想回忆接下来的两个小时。穆仁芳当着众多人的面痛斥着我的种种不是,中心思想无非就是我很狂,我狂到狗眼不识花魁,其中有一句话我记了好几年。她犀利地伸出手,指着学校的方向说:“苏澈,你去看一看,好好看看!在师大,存不存在比我富于才气的女孩儿?即便存在,她有没有长我这模样!”

我笃信自己的记忆力,那是穆仁芳的原话,一个字都没差。

六年以后,当我和柳橙穆仁芳一同在鞍山市的一所高中任教的时候,我有幸重温了一遍她的宣言。她把两个优秀的男同学叫到办公室里训斥了一节课,我路过那扇虚掩的门,听见穆老师的声音里带着毋庸置疑的铿锵:“你们说,在学校里,存不存在比我富于才气的女老师?即便存在,她有没有长我这模样?”

两个学生垂手站立,相互交换了下眼神。瞳仁里的茫然无措就和我当年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