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情再好点的时候,我也会低头画一些喜欢的素描。

我跟柳橙说:“恐怕不行吧?她的性子有点慢,上回一块吃饭,她点了盘豇豆,愣是把星星点点的肉丁挑完了才肯动筷子。”

“啊?”

至于我为什么不恋爱,为什么选择跟假小子一样的柳橙混在一起,我想也就无须解释了。我习惯了常年只穿一件衬衫,每餐只点一个菜的日子。对于优越的女生,我给不了她们优越感,不太优越的女生,我又体味不到优越,久而久之,我觉得跟柳橙一起混很安全。她的眼睛里有一种介乎于仗义和温柔之间的东西,让我觉得温暖。

初到长春的日子里我和柳橙几乎是如影随形的,作为英语系里长的唯一周正的鸟儿,我总能轻而易举地博得女同学的青眼。那个时候还是9o年代末,没有手机ipad离子烫,女大学生清一色是圆头皮鞋,穿那种尖尖头的被称为“辣椒鞋”的女人走在街上总是被人戳戳点点,仿佛那是妖娆的有偿陪侍女的名片。起初我和柳橙在学校里出双入对,后来就加入了越来越多的女生,有的是柳橙的室友,有的是她同班同学。柳橙总是半假半真地告诉我,昨天又有某某小女生脉脉地问能不能和她一起自习一起吃饭。我说,也许因为你虎背熊腰的让小女生有安全感。她就一边戳我的额头一边说呸,人家小丫头还不是为了近距离看你那张骚包的脸?

窗外,晴空万里,美女如云。

这话出自我那些不学无术的大学室友,卧谈会,你懂的。

“可我怎么知道你当真了啊!”

她不说话,眼睛紧紧盯着宿舍楼旁的一棵柳树,好像了解真相的不是她而是那棵沉默的树。好半天,她缓缓地说:“你先别激动,苏澈,等我说完你就明白了。第一条,你别以为自己有点小才华就可以肆无忌惮,就可以把师大的女人通通拿来过滤。你听我说,夏婕不行。她比你有才,她比你恃才傲物。她在英语系读书的时候年年头名,前几天美国阿肯色州立大学来校访问就是夏婕在校长室做的同声传译。她迟早是要去美国读书的,甚至是移民。我承认你苏澈也很出众,你成绩好,姿态高,你帅气,可你在夏婕眼里不过就是个溜光水滑的小屁孩儿,仅此而已。”

我冷笑了两声。柳橙,那个不管在任何人面前都玩儿了命惯我的柳橙,竟然因为一个夏婕甩出这样冷冰冰的话。我所有的娇滴滴的傲气都被她轻描淡写的几句说辞给揉碎了。

拂袖而去之前,我准备再问她一句:“第一条理由你说过了,那么第二条呢?”

柳橙说:“你先告诉我你是否接受了第一条理由。”

“我不接受。”

“第二条就是,”她顿了顿,“苏澈,你知道江校长吗?我们学校,正印校长,江德英。”

“我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江校长有两个儿子,长子江新寰,在省厅任职;次子江新宇,是电子器材公司的老总?”

我说:“不知道。”

“那你知不知道……”

我猛地打断她的话:“够了!柳橙,你到底有没有第二条理由?”

她看了我一眼,眸光里带着一闪而过的惶恐和失落。“有,”她说,“夏婕是江校长未来的儿媳妇,她和江新宇已经订婚了。”

我二话没说就回了寝室。我恶心了。不是修辞,而是真真正正的恶心。那是一股生冷不忌的力量,使劲地揉搓着我的胃,把我对这个白衣黑裙的女老师刚刚建立起来的倾慕给攥得七零八落。当晚我接到柳橙的电话,她喝了一点酒,好像刚哭过一场。她说:“苏澈你个王八蛋,我又不欠你的,凭什么跟你掏心掏肺最后还要看你甩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