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惠,怀孕了?

黄四姑站在主院子外面,脸上的表情压抑而严峻,跟眼下的天气也差不多了,左手牵着茂哥,右手拉着竹姐,身上收拾得干净妥帖,换上了第一天来二叔家穿的衣裳,脚边还放了两个大大的粗布包裹,像是行李。

光瞧这几天吃的喝的,都是茂哥在农村没见过的,主院里肯定更多好吃好喝的。

方姨娘最先一个跑出来,过来一看,朱门大敞,女儿坐在地上嘤嘤恸哭,太子则脸红耳赤,顿时喜不自禁,只当事成了,上前抱起女儿,佯装惊慌:“怎么,桐姐儿,你跟太子这是怎么了——”

刚被拎到外面去,汉子被家丁辱骂了两句,酒劲儿上头,竟发了狠,这男子是个京城有名的泼皮破落户,不怕死,酒醉的人力气忒大,一下子就两拳头挥到了云家瘦巴巴的家丁,冲了进来,跑到桌子前,将云菀桐的细腕子一捉,瞪着被酒精熏红的眼珠子,叫骂起来:

侍郎府没有长辈,白雪惠伺候男人倒是强项,可从来没伺候老人的经验,尤其又是祖母这种性子比较刁钻的。前世,她与老侯爷夫人邢氏相处过,老人家是什么性子,她还是清楚的,甜话就算是假的,也是个万能钥匙。

这声音,终于记起来了!

赫连氏这才强颜一笑,迎了上去。

半杯茶不到的工夫,乔哥儿半截身子鲜血淋漓,衣裳和血肉黏在了一块儿,还差三四棍,“啊——”一声,晕厥了过去。

男子的双手撑在她腰侧两边的木板上,将她桎得左右无路,想要跳下去都没法子。

次日,醒来的云菀沁,发现秦王居然住到了隔壁。

呼唤声在山谷间此起彼伏,却没有任何回应。

铁锤嗤了一声,满满的不服气。

“娘娘,三爷来看您了,您已经抄了三天,一颗米都没下肚子,中途只吃了几口水果,再这么下去,体力透支,人会受不了的,求娘娘就先停下来,先歇息歇息,看在三爷难得进一次宫的份儿上,吃一口吧。”

月门前,绿水身边伫立着一名女子,因是闺阁女郎只身出门,戴着薄纱帷帽,身姿窈窕,夏风一吹,纱角略飞起,露出绝色容貌。

他行过礼后,将云菀沁拉到一边,迟疑了会儿,终是道:“小姐,关于妙儿的事……”大小姐如今是唯一能说得上话的人,只有跟她明说。

虽说绿水这话有奉承的意思,但郁柔庄听得也不无满意,心情舒坦多了,弯眸盯她:“你这嘴皮子,真是越来越爱抹油了。”一抬头,眼看秦王要提袍上车,心中一动,戴上帷帽:“扶我下去。”

男子根本没有放手的意思。

窄巷内,光阴宛如静止一般,只余两人呼吸。

想着,云玄昶只觉堵得慌,百般的不顺气儿,揉着胸口回屋去了。

白雪惠冷笑起来,莫开来仗着与老爷是多年的主仆,与老爷出外办差时护主有功便得意了,竟指使起自己做事儿起来了:“你还知道你是个奴才啊,你是奴才,你妹子难不成是小姐,打不得?来啊,将莫管家拉走!”

云玄昶大喜,见他主动挑明了,也不客气了,抬起酒壶为上司斟满一杯,巧舌如簧:“下官也正好想与大人谈谈这事儿,没料大人先开口了,果真是心有灵犀!下官看得出来,几面下来,大人对小女很是垂怜,实不相瞒,小女对大人也仰慕得不得了,总说若能嫁给大人这种男子,死而无憾,若大人愿意,可订庚书下聘,小女便马上是大人的娇妻——”

若是能在那里住一段日子就太好了,一边方便获取各类花草原料,提高技术,二来也能顺便查看一下几间嫁妆铺子的生意。

秀儿目的完成,拜谢过后,跟绿水使了个眼色。

身着藕色碎花褙子的丫鬟进来,隔着帘子行了个礼:“婢子秀儿,是奉小姐的意思来的。奴婢家小姐用了云小姐上次提供的方子,内外一调,脸上酒刺都消了,就是还有点儿印子,不过比起之前,已是无伤大雅了,小姐高兴得不得了,对云小姐感激不尽,这不,今儿特意叫奴婢来给云小姐道声谢的。”

尺长的铁钉银光一闪,钉了下去,穿透他的琵琶骨,与墙壁合二为一。

“慕容泰!”云菀沁被他抵到墙上,“你疯了吗,这是在大街上!”

“哟,二少来了!要些什么,小的立刻去备。”跑堂的认识慕容泰,也听说过寿宴那日的事,见他好久没来,今儿一来身边便带着个才十几岁的美少年,打了个招呼,眼光便好奇地停在云菀沁身上。

夏侯世廷顺手抄起榻边茶几上的茶盅,唇形一弯:“今天是什么好日子,一个接一个的。”

不过,这事确实严重,幸亏被秦王派人拦了下来。若是被白雪惠知道了,传到了家门外,娘亲和她的名声便全没了,说不准还有人会置疑她与锦重是否是云家的血脉,两姐弟也许会成野种。就算是净身出户,被人赶出云府,也是有可能的!

“秦王您肌肉怎么突然绷这么紧?放轻松点儿,不然我很难吸啊。”木桶外的女子抱怨。

“不知廉耻?随意探听我的家事,将我的下人打发走的才叫不知廉耻吧!我这充其量叫济老扶弱!再给几百次机会我今儿都不走,快说药在哪里,秦王服了,咱们再好好聊!”云菀沁没耐性了,只感觉他喘息声越来越浓。

除了主人的气味,还夹杂着别的味道。云菀沁深呼吸一口,能清晰地分辨出,有几样《药香大典》里提过的植物,大味牛黄,野生洋甘菊,积雪草,五倍子,竟还有一味千年蛤蜊。它们全都有一个共通点,——升级版解毒清热的东西,可这些花草正因为效果太狠,一般人根本受不了,若是下重了,会虚不受补,起反作用,除非使用者体内热毒相当严重!

铜环朱门哐啷一声,毫无预警地闭上了。

伴着一声与人世隔绝的惨叫,墓门哐啷合上!

“你这小贱人——”陶嬷嬷狗急跳墙,四肢一蹬,还没朝云菀沁扑过去,手臂便被家丁抓住,反肘一扭。

这一闭门,光线全无,室内几乎一片乌漆!

方姨娘接过来,一张张的看着,轮到白氏目前病中的菜单,吸了一口气,云玄昶怕过了病气,这段时间并没歇在主院,所以白氏都是一人用餐,早餐荷叶粥搭配馒首,午餐、晚膳是皮蛋拌豆腐,腌萝卜,剁椒苦瓜,难得有个荤的,却是个清寡的拌鱼籽。

云菀沁倒不恼火,笑着拍拍手掌:“哟,姨娘是想看啊?初夏,去我房间拿出来。”

云府翻天覆地。

那一次,便是沈肇陪同秦王。

北方蒙奴国的和亲公主——赫连氏,虽是贵嫔位,可后宫倾轧,人心险恶,加上身份缘故,是后宫众人的靶子,有中毒的经历,也不算稀奇。

这一摔,云菀沁本就扯开的衣襟又散开了许多,玉肩大裸,翡翠色肚兜露出一角。

多虑?就是说对云菀沁没意思?那为什么如此注意她?沈肇一脸的不相信,却缓道:“殿下可要记得自己说的。”

想了想,云菀沁解释:“妆品中都含有铅粉,铅粉多的胭脂水粉,效果便会显著,但长期使用铅粉,皮肤会更加暗淡,甚至长斑,对人体健康也无益,所以此类产品,功在一时,让你短期内效果显著,危害却不小,还是要慎用,平日尽量用些纯天然花粉最好。”

云菀沁在走廊梁柱后听完里面对话,对初夏交代了几句。

施遥安被逼急了,正要开口,夏侯世廷漾如水纹的眸子一眨,似笑非笑:“殿下掉的是什么玉佩,方便按图索骥地打捞。”

再一看,已经走到了侯府的水榭边,旁边是碧波荡漾着的湖水,云菀沁打算先消一消药性,吐了口热气:“先停下来,凉快一下。”

刚刚进来时,只见到慕容安陪在侯爷身边,没见到慕容泰。

云玄昶巴不得,赶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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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后这段日子,弟弟云锦重正在胤城游学,还没回京,也好,能提前铺排一下,将弟弟要回来放在身边,免得被白雪惠荼毒,养成了日后的纨绔子弟,下场凄凉。

很多官宦妻妾为了争宠,都会对家主使用这种西域情香。有些男人用久了,确实有依赖性,无香就不举,但毕竟是少数,就好像大宣流行的烟袋,人人都知道有害,不能多吸,但吸烟的人还是很多,若是有人递一管烟袋给你,也不能说别人毒害你。

可——曾几何时,这小贱人竟变了?

云菀沁比云菀霏大两岁,力气和身高都占优势,又不是前世那个病秧子,手腕一用力便能挣脱出来,却故意由着她拽着,蹙眉看着她,当着客人的面,静静道:“二妹这话说得怪,你母亲难道不是我的母亲?为何我要装乖巧?这话说的,外人听了,还以为母亲待我不好。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二妹还要强词夺理?啊——疼——”语气微颤,好像拼命压抑着疼痛。

童氏初来乍到,也不知道京城嫁娶的规矩,满云家一扫视,没个合适的可以商量,那方姨娘虽是个妇道人家,可只是婢子转成的通房,连字儿都认不全,想来想去,只有问问大孙女儿了,她年纪在几个闺女中最大,之前还管过一段日子的家务,虽也是个没出阁的,但既然是城里的千金,多少也是听过。

云菀沁沉吟片刻,叫婢子转告过去:“转高祖母,孙女儿建议,添香礼不如用一座花梨木梳妆玉镜台,一床子孙满堂银丝绣被,一面黛蓝纱帐,意图好,正适合二姑娘。”

婢子疑道:“大姑娘,这些分别是个什么意图?”

云菀沁浅笑:“梳妆台,叫二妹过去珍惜容颜,毕竟,妾与妻不一样,妻子容貌就算衰老,尚有身份与地位,不会叫人小看,膝下嫡出庶出的子女,都得尊敬地喊她一声母亲,可享一世的幸福安康,可妾室,就只有靠容貌维持宠爱了,色衰则爱弛,再不受人重视,所以那梳妆台,是提示她要时刻照镜,切勿叫美貌凋谢;子孙满堂金丝绣被不用说,妾室过门,夫主对其最大的指望便是开枝散叶,三年抱两,生得越多,越得夫主的喜欢;至于那黛蓝纱帐,便是结合前两者,黛蓝,代表夜色,纱帐,自然是床帏用品,这个,我也不好多说了,祖母心里明白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