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水过无痕、一笔带过?想得美。既然要揭发,就得一次到位。

夏季穿的绸子衣裳很单薄,那人力气又用得极大。

妙儿高兴起来,也不瞒了,振作了精神,凑近道:

现在精气神回来,美貌恢复了。

是她的错觉么?却又慢慢清醒过来。

云菀沁垂下脸,秀美的嘴角含着外人看不见的凉笑,侧身柔柔一拜:“妾身到底是兵部侍郎家的嫡长女,娘家的父亲在朝上说得上几句话,得皇上的重视。妾身做妻子的若能亲口求情,皇上说不定还有几分感念。”

慕容泰看着这个女人,虽病弱到这个程度,刚撞见天下女人最不能撞见的羞辱,却还是自制而云淡风轻,喜怒不言于表,一副正宗的官家千金模样,忍不住心忖,云菀霏到底还是比不上云菀沁啊,再见妻子苍白的脸溢上了红晕和光彩,好像又恢复刚成婚时的美貌,竟将脾气压了回去,呆了一呆。

云菀沁震惊过后,摸了摸自己的腿脚,细嫩而丰润,并不是前世凋谢之际的枯涩和瘦弱。

夏侯皇族的“隐龙”,这个比较神秘一些……说是当今三皇子夏侯世廷。

三皇子是北方和亲公主赫连氏为圣上诞下的皇子,据说体弱多病,在国师和御医的建议下,三岁时便送往宫外养育,平常并不怎么见人。但见过的人,都说其人五官俊美无铸,若是穿戴女人服装,绝世美人都要比下去,可身上有一半北方血统,气势又是冷稳沉着,彪猛英伟。

商户美公子,便是说的许慕甄。

可——许慕甄怎么能够搞定陆清芙?

莫非陆清芙是他情人?或者……陆清芙暗恋许慕甄?

不可能啊,没听说过陆清芙和那许慕甄有过交往啊……况且那陆清芙比曹凝儿还要清高几百倍,谁都瞧不起,许慕甄再英俊也毕竟是商户家的少爷。

云菀沁捕到了好友脸上的猜疑,但笑不语。

表面上乖乖地替舅舅料理家中产业,是个悠闲风流、不理朝政的公子哥。

可那个表哥是个什么人……她最清楚不过。

野心十足,抱负不小。

绝对不甘只做一个红顶皇商。

不出意外,表哥这时候应该跟大宣朝时下某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开始走近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的太子夏侯世惇。

云府后门外拐角处,一名女扮男装的青衣小奴婢迎上出来的沈子菱,轻喊一声:“小姐出来了。”

主仆二人一前一后走在街上,东儿忍不住道:“小姐待云小姐可真是好。”

沈子菱薄唇一扬:“她是我的好姊妹,我不待她好,还待谁好?”

东儿眨了眨眼,笑道:“恐怕不止是因为好姊妹的缘故吧?”

这丫头,被自己宠坏了,向来口无遮掩!沈子菱眼一眯,一个爆栗不轻不重挖了东儿一下,可还是叹了一声。

东儿没瞎说。

家里某人,一直威逼利诱叫她处处帮着云菀沁呢!

重色轻……妹的家伙!

虽然帮好友是沈子菱心甘情愿的,但被人威胁就是另一回事了,沈子菱摩拳擦掌,哼了一声:“走,回去,这次要他将爷爷送他的西域大良岁贡血玉马给我,就当报酬!”

沈子菱离开后,云菀沁的盈福院来了个身着孔雀蓝比甲的婆子,气势高傲,连传都不传一声,哐啷推开门,准备掀帘子进来,尖利着嗓子:“夫人得知大下姐能下床了,特派老奴来瞧瞧——”

是白雪惠身边的陶嬷嬷,也是与白雪惠当年一起到侍郎府的娘家人。

白雪惠爬云玄昶的床,当妾室时与许氏夺宠,这个陶嬷嬷帮过白氏不少忙呢。

后来白雪惠成了继室夫人,陶嬷嬷这个大功臣自然也犬升天,成了后院第一人了,平日虽不敢对云菀沁太嚣张,但在白氏的默许下,对云菀沁的冷脸没少摆,也没什么礼貌。

云菀沁给初夏使了个眼色。

初夏将帘子摁下去,冷道:“主子的闺房,下人能随便进吗?”

陶嬷嬷一讶,还没被拒绝过,加了把劲拉扯帘子,呸了一口,叱道:“哼,小蹄子,是夫人叫奴婢来看望大小姐,敢拦阻奴婢,仔细夫人将你丢柴房去关禁闭——”

一个肯定的眼神抛来,初夏再不犹豫,隔着帘子往外猛力一推:“叫你来看望小姐,可没就叫你乱闯小姐闺房!小姐叫你进来了吗?你这犯上的行径,到哪里都说不通,我才不怕跟你去夫人那儿对峙!”

陶嬷嬷没料初夏竟敢对自己动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大粗腰正磕到后方的八仙桌桌角,腰都快撞断了,又疼又气地冲过来:“刁奴!刁奴!走,咱们去主院,看我家夫人不将你碎尸万段!丢到青楼去!”

“哟,嬷嬷好大的口气啊,竟能代替夫人做主罚下人了?!”闺房内传来嘲弄,让陶嬷嬷身形一滞,吸了口气。

“刁奴?到底谁是刁奴,嬷嬷心里清楚,自己先闯主子闺房,主子在面前还敢大呼小叫,不懂礼节,去夫人那儿评理?好,我巴不得,哪里用去夫人那儿,直接去老爷那里吧!再不行,咱们去邺京的衙门去,看看天底下有哪一家的奴婢能像嬷嬷这样!”语气多了几分冷意,仍是不徐不疾。

陶嬷嬷早惊住了,在这大小姐面前放纵随便又不是第一次,哪里知道这次大小姐竟拿起了架子,耍起了威风。

若是真的闹到老爷甚至府外去了,再得宠也没好果子吃。

白氏虽袒护她,但真正遇到事了,也是个自私自利的,怎么会为了她一个奴婢得罪老爷?陶嬷嬷忍下来,挥了挥袖,准备走为上策。

“慢着。”这回,语气含着笑。

陶嬷嬷着魔似的脚步一驻,这声音仿似木偶背后的拉线,将她扯得不能动弹。

“嬷嬷说来就来,吵完了,说走就走,拿我这儿当什么?”帘中人语笑嫣然,却令陶嬷嬷脊背发凉。

声音陡然发直发凉,忽的一高:“到底我是侍郎府的嫡亲大小姐,还是——你是?”

陶嬷嬷冷汗直冒,只得暂且忍气吞声,转身趴下来:“是奴婢错了。”

“错了,便得罚,不然认错有什么用?嬷嬷看,是按着我刚才的建议,闹到夫人老爷甚至邺京衙门那儿去呢,还是你自罚?”

云菀沁性子陡一变,陶嬷嬷还没回过神,斟酌下来,只得咬咬牙,不情不愿地磕了两个头:“奴婢自罚,再不会对大小姐散漫无礼,今日的事情还求大小姐不要说,不要闹大了……”

初夏大步过去,“啪啪”几下刮到陶嬷嬷擦着厚粉的老苦瓜脸上,讥道:“磕两个头就算自罚?嬷嬷还真不把自己当奴才啊!”

“你——贱人——敢打我!”陶嬷嬷飞跳起来,脸孔扭曲得形如巫婆,要掐初夏脖子。

初夏年轻,力气到底要大些,将陶嬷嬷推回去,手来不及收,指甲在老婆子的皮肤上划过去——

“啊——”陶嬷嬷惨叫,脸上的皮肉翻起来了,触目惊心。

“嬷嬷乱动什么?”初夏笑意满面,叉着腰,“这不,失手了!可别怪我!”

这丫头,威风抖起来,挺像个样子的!

还真是恶人还需恶人磨啊。

云菀沁扫了一眼狼狈不堪的陶嬷嬷,站了起身,朝帘子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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