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次,从春风得意楼出来后,她被沈楚的烟雨断肠丝打中,差一点丢了性命,他抱着她共乘一骑,那时她不也是这样坐在他前面么?

白玉堂与柳依依刚刚上了板桥,两股劲风已向着他的身后直扑而下!两名橙衣护院一左一右,手中两把宣花斧如疾风暴雨般斫下。

白玉堂道:“这么说,姑娘能在这短短几天之内摸清地下龙宫的通道?一个弱质女子,与那个可怕的残疾人生活在一起,非旦不怕,还能寻机逃出去,真是冰雪聪明,让在下佩服。”

花木间,静静地伏着两条人影,白玉堂与卓相天各是一身夜行衣,两个人警觉地瞧着园中的动静。卓相天轻声道:“这里便是山庄前院了。”手一挥,几点火光忽地从黑暗中弹出,落在一排房舍上,瞬间便腾起冲天大火,在黑夜里熊熊燃烧起来。

“不错,”卓相天道:“只是,此地不宜久留,请白兄到我船上一叙。”这时,两个青衣仆从走过来,卓相天吩咐他们将三口箱子搬到船上。

马上,五个骑手目中尽是骄狂之色,也许,平时都是他们飞扬跋扈,从未将任何人放在眼中。他们伸手,手中各各多了一柄宣花斧,他们的手肌肉有力,一望而知是训练有素的。五个人手腕一翻,五柄长斧已向黑衣人疯狂斫下!不给他有任何喘息之机。

听到此,座中人各各出一声惊呼,一个绿袍长者道:“此次蒋爷去汴京开封府公干,听到的不止这个吧,把精彩的再讲讲,让我等也开开眼界…”座中另一蓝袍儒生,姓耿名夫子的也随声附和道:“就是,李员外说得是,蒋爷再讲讲精彩的。”

翠袖楼主冷哼一声:“好个小王爷,居然敢冒我的名,扮成我的样子,你倒也模仿得真象,就连我的飞花毒掌中最狠的一招‘飞花万点愁如海’也被你偷偷学了去,你的武功竟是出于化境,真个能够以假乱真、让人真假莫辨了。”

这丫环吓得全身上下抖个不住,连忙跪下,吃吃道:“没有,不是…”心中却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小王爷又要做什么令人怵目惊心的事。

荷花池畔,垂珠站住,清碧的水里可见条条游鱼划过,一池莲花亭亭绽放,风中飘来淡淡清香。水中倒映出一条窈窕的身影,比几个月前又纤瘦了不少,更显得弱不胜衣。

再看时,对面的椅子上已多了个剑眉星目的少年,一身雪衣纤尘不染,手中拿着个酒壶,唇边挂着个半是讥诮半是嘲讽的笑意,正瞧着他。

惨叫声响起时,那条黑影已掠出了围墙,听着这院中乱成一团,他似乎满意地放心而去。

白玉堂半垂了星目:“没事。不劳公主挂怀。”

白玉堂有些焦急道:“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它长在我身上。”

垂珠又咳个不止,白玉堂道:“殿下,你没事吧。”

垂珠清醒过来,本来见到展昭喜出望外,原指望他能救自己于危难,却不料他不但不施以援手,反与白玉堂刀剑相向。

沈楚笑道:“他方才落入机关中,在机关里遇见了垂珠公主,就再也舍不得出来了,正抱着公主求欢呢。只怕此时,生米都做成熟饭了。”

垂珠道:“是她?我什么也不记得了,我好象闻到一阵香,然后就没有知觉了。只是,白少侠你又为何在此?”

沈楚道:“然后呢,芦公子说什么?”

天井四周环绕着游廊,游廊边便是各个厢房,东西南北,又有四条长长的走廊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最底层各个厢房已是重门须闭,除了偶尔几个侍女侍候茶水,几乎没有人经过。

薛冰瞧着他的眼睛问道:“展护卫喝醉是有原因的,你呢,为什么也要狂饮?”

展昭的唇抖个不停,他瞧着她,似乎要看进她眸底:“如果我说这女人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信么?是她处心积虑陷害我,与翠袖楼主搅在一起想方设法置我于死地,你信么?”

赵逸桐垂下眼睛:“不过展护卫也可能是情非得已,他若不走,到天明,刑部已派了三千精骑和铁甲囚车来押他上京。他可能在万般无奈之下才―――”

这一掌却慢了半分。一掌拍出之际,翠袖楼主冰雪般的眸底分明映出一条绰约的身影,甫一接触,不由令他微微一惊,那冰雪般的冷漠竟已化作无边的温柔。

段袖已然色变,转身要走,可是她还没有迈出一步,先看见四道鲜血从自己身上暴射而出,鲜红的血点如烟花般四散溅开,她的人便软软地倒下。

沈楚有生以来,第一次给人嫌恶,第一次尝到深深的挫败。这个男人是不同于以往任何男人的,他是她不能征服、不能玩弄的。沈楚站起身,默默退了出去,但她唇边分明含着一丝冷笑,只要他是人就会有弱点,她之所以失败,是因为她还没有用心找到他的弱点而已。

白玉堂道:“公主对展护卫的为人应当十分清楚,不论生何事他绝不可能负了公主一番深情。自从法场之后,展护卫流落江湖连遭追杀―――”

一触及他的眼,她的泪已夺眶而出。

白玉堂微微冷笑道:“她不说也行,只是公道自在人心,凭他什么事情,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只是,师父生就一双慧眼,只怕是早已洞察秋毫,为何还要欲盖弥彰?”

妙音正色道:“无量山庄是私人领地,就算是朝廷命官也不能强行闯入,恕难从命。”

三个时辰之后,两个人已似从水里捞上来一样,汗透重衣,此时,白玉堂才收回双掌,紧接着一掌疾出拍在展昭背上,展昭“哇”的一声一股淤血从口中喷出,紫色的血点似烟花般四散溅开。

“当时我已是目眦欲裂,可毒伤作,剧痛难忍,根本无能为力。出人意料的是曾宛甜并未惶恐不安,抵死挣扎,反倒一如既往地从容、镇定,她淡淡道:‘翠袖楼主,你若真看上了我,我随你去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翠袖楼主闻言大笑道:‘哦,大小姐不愧是大小姐,真是临危不惧,颇有大家风范,你且说说是什么条件?’

面对他一串连珠炮似的诘问,展昭倒不知先回答哪一句,只好苦笑道:“我根本未曾杀死他,只是剌伤他而已。”

改变的是他的神情。温柔、郁郁寡欢的他已不复存在,而是那样凛然、那样冷酷、那样不可思议。

曾宛甜长舒一口气:“吓死我了。”

老翁突然停下桨,在船尾坐下,似乎要歇一歇。

白玉堂眼珠子一转,笑道:“别的不说,这位姑娘的确有一桩好处,你怎么也比不了。”

“这---”垂珠面有难色:“无论多少金银,我也能拿得出手,只是这玉珠委实是一位故人之物,只恐-----”

血泊中,无尘道长喘息道:“展护卫,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我紫霞宫人不是知恩不报的…无耻小人,但,但,欠下翠袖楼主一个人情,却也不得不…如此…”

他们甫一回身时,便由不得吃了一惊,那石头般漠无表情的脸上也不由微微失色。

垂珠的人分明地一顿,似有一条蛇钻进她的衣衫,沿着她的背脊向上爬来,带给人一阵不期然地阴冷。

等了好久,象是过了几年,不,几十年,连心都要老去,心底满溢的、翻沸的希望都已渐渐变凉,那种难以言传的、涩涩的凄凉。

白玉堂也觉饥饿难耐,见桌上摆有点心,便道:“我们歇歇也好。”与垂珠一同吃了些点心,又喝了些水。

幸好一片漆黑,他看不见她脸上的羞涩。虽从水牢中逃出,两个人还是浑身湿透,冷得不住地抖,若不是白玉堂源源不断地输入真力,垂珠早已支撑不住。

众人一听,如蒙大赦,抱头鼠窜,钻入树林中,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展昭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巷子里,大滴的汗自额头滚落。

一个手下问道:“沈姑娘,还要倒吗?”

“白公子好俊的功夫。”沈楚走出来,拍手道,踢了两个大汉一人一脚,道:“两个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垂珠截口道:“是不是一串晶莹欲滴、美伦美奂的玉珠?”

一席话说得金刚似一只斗败的公鸡低下了头。

岳奔大怒,右手扬起,寒光一闪,手中一柄牛角尖刀直刺白玉堂的前胸,白玉堂却不闪不避,气定神闲地站在那里,嘴角依旧挂着那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罗汉道:“此人武功高深莫测,是以有些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