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乔意识到自己话有歧义,连忙纠正:“我指的是那个女子,流息。”

话至此,风乔便也明白了叶泊的决意,沉默片刻才问道:“对晋平王,仅仅只是一个承诺么?”她从未奢望叶泊会为了她放弃他的执着,只是一直好奇向来自由洒脱放荡不羁的叶泊,又怎会甘愿屈居人下,被其束缚,赴汤蹈火地为其出谋划策。

叶泊扬唇自信一笑:“见识了我华丽丽的‘秋风扫落叶’后,你还有什么不信我的呢?”

他很清楚自己没有这么疲劳,也不可能会深眠到任风乔悄然离去而不察觉。

当整个客栈都被一对对男女占据了后,纯粹想安眠的孤男寡女就显得尤其地不自在。

风乔闭上了眼,深吸了口气,握紧了手中的剑。

相传很久以前,苏娜镇上,有一位小姐和书生很是相爱,后来书生进京赶考,两人在星河边分别,临走那天是个满月夜,小姐将自己的圆形玉佩碎成两半,一半交给书生,令他取得功名后便回来娶她。书生上京后,取得了功名,衣锦还乡,小姐听说后,日日夜夜在星河边上守候情郎归来。但却永远也没有等到。据说那书生在渡河回家的途中,被水底的龙女看上,以美色和媚术诱惑他交出了玉佩,交出了自己的心和回忆……而那小姐一直在星河边上守候,直至老死。

“怎样怎样?”叶漂目不转睛盯着他拾起一块放进嘴里,一脸期待。

任凭沉吟:“如今乐亲王配合殿下假意称病,利用晋平王一直打出的‘孝子’招牌,将他困在京城。可惜困得住他,却困不住……公子叶泊。”此人作为晋平王第一谋士,实乃最大的威胁。

“很多……从前没有察觉到的恩惠。”

叶泊终于被逼出他的独创剑招了么?

李副将摸不着头脑,不知叶泊为何事而笑,也跟着“嘿嘿”附和,“大小姐声音浑厚,可见武功底子很好。”

“我伤的是肩不是腿。”根本没有代步的必要。

他持着图纸抬头望了望桅杆,对比图纸上的位置,一一找到了主桨和尾舵。

“上面很凉快呢。”叶泊敞开衣衫,露出漂亮的锁骨,张开双臂,若闲庭若步一般在桅杆上踱着步子,江风将他的衣衫掀起,飘扬轻盈,像是要起飞一般。“我就不下去了。”

“怕什么……”叶泊着实被她的反应吓到,连忙伸手盖住她的眼,“难道怕……死人么?”跟着藏鸦出生入死的风乔,没有道理会怕死人啊?

“我们……?”风乔默默斜了他一眼,“什么时候你也成殿下大军的一员了?如此这般心殿下的内部纷争,晋平王知道了,可得心疼了。”

没有高傲的心气,养不出这样高贵的傲气。

她试着抬头,由叶泊的下巴看去,只见他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薄唇轻启,呼吸平稳,眉间微微拱起一道褶子,不知是梦到了什么。

趁着这乱糟糟的当儿,叶泊躬身拦腰抱起,斜身沿着屋檐转到另一侧,轻身跃下,趁乱而逃。

“月上柳梢头,那些个达官贵人们都是娇贵命,睡得早。小乔姑娘继续盯着我瞧上几眼,咱俩也就不用去了。”叶泊利落地披上黑衣,黑眸一敛,气质中顿时多了一抹冷冽的锋芒。

“甘甜之后又带着意犹未尽。”风乔接话,已知晓他所指的那种植物,“只是据说这种本身带着一身的刺,想要尝到其滋味之人必先受其摧残。意欲告诫人们来之不易,望君珍惜。说起来,也只是自保的一个法子罢了。”

女子甲似恍然大悟:“这倒的确是叶公子做得出来的事。”

“得罪?”叶泊冷哼了声,“我会怕得罪?别说是这群虾米,就是他太子百里镜息,我若想抢他女人也是照抢,还会顾及其他?”

影卫一般的神秘,魂灵一般的飘忽,却偏偏有这样一个灿若春日阳光的名字。

“你这是歪理,”杜茶薇死死拽着他胳膊,像是要证明自己才是对的,“女子好比花儿,但凡女子吧,看到花落由花及己,都是会伤感的。喜欢看花落的男人,多半是辣手摧花的变……”话未完,她猛地停顿,只觉自己双臂间那只手臂震了一下,连带着自己接触的身体也僵了几分,不由得好奇看向他。

他能理解她完事第二但求第一的执念,却无法理解为何时至今日她仍旧没有意识到她“万年第二”的宿命。

“来者能背对我们,毫不介意弄出声响,想来没有恶意。”叶泊瞧着那背影仔细分析。

风家和叶家素来不合,天下皆知。他二人一人姓风,一人姓叶,却在此处并肩同行,实在……讽刺得紧。

在风乔看来,这的确是风流放荡的公子叶泊会说的话。

“如此玲珑剔透的女子,倒也……不容易。”回想起方才在门外,他清楚地听她将叶家与自己的利益关系分析得头头是道,一时心头竟有些震撼。

风乔不解:“今年这时候参加的确有些晚了,但殿下若真的想让大人参加,何不好好准备明年的邀请帖,也好省了旁人的闲话?”

叶泊淡淡瞥了她一眼,“她现在是活着的。”

“或许……只是我与你爹想多了。”韩氏将目光挪到窗外,面上颇有几分难堪:“从小到大,镜宁殿下便爱黏着你,做什么事都以你为准。我与你爹,从前一直觉得,这是甚好的事。”

“小姐没事吧?”八月匆匆赶来,一脸着急,生怕她有个闪失。

女子见他接口,开始掰着指头跟他细数家珍:“那是好喝得紧啊,清香扑鼻,淡而甘甜,甜而不腻……”

叶家的每个人都清楚,玩世不恭的二公子叶泊天赋异禀,若一旦认真,便可遇神杀神,是叶家绝对的隐藏武器。

叶泊这看似无心的一言,恰好戳在了真相上。

哪知……风乔刚上街没走几步,就见不远处林家二小姐的丫鬟听雨匆匆忙忙跑过来,气喘吁吁禀告:“风大小姐……我家大小姐出门时被路上的马车磕了,怕是来不了了。”

“那是自然。”他怎会错过这样一亲芳泽的机会,欣然应道。复又问:“姑娘这般大费周章地布置,就为了这一碗清茶吗?”而不是以煮茶的名义,等着什么人?

风乔赶紧一沉身子,与部下一起隐匿在灌木丛中。

藏鸦的线报称,水寇大军内部似乎发生了大事,丢了什么重要物事,一艘一艘船挨个地找,全军人心惶惶。

但同时,淇州军不停有兵士在水边失踪,一时间同样人心惶惶。

接到李副将第三次上报,风乔叶泊二人对视了一眼,深知事情绝不简单。

两个月间,淇州军陆陆续续有近百人在水边失踪,联系那批神出鬼没的水忍,两人不难想到始作俑者为谁。

知道,却捉不到,着实让人急躁。

“琉希……”风乔忽然想起这名妖媚的红衣女子,呢喃出声。

“嗯?”叶泊以为她在唤他,连忙转过头看着她,等她下文。

风乔抬眼瞧着他,“你可记得,她说过你若……咳,她就令水忍后退。”能有底气说这样的话,可见她在水忍的地位不低。

“你是说……”叶泊经她提醒,连忙转头问李副将:“壶城目前情况如何?”那会儿琉希隐入壶城之中,他们追赶不及,这么些日子过去了,她必定做了些什么。

“因为大部分密阳百姓涌进壶城,如今壶城乱得很。”李副将如实禀报。

“如何个乱法?”

“鸡鸣狗盗,打架纠纷层出不穷。”李副将硬声道,“流浪街头的百姓也不少。”

叶泊眼眸中闪过一丝精光,眯眼询问:“丢失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李副将抬头皱眉:“都不是金银首饰一类,百姓们丢的大多是蔬菜肉类,还有成袋成袋的粮食……若将上报的笼统算来,也是笔不小的数目。”

风乔睁大眼,倏地明白过来什么,与叶泊对视了一眼,双双目中隐有深意。

“你下去吧。”风乔挥退李副将,转过身道:“我其实一直在奇怪,任凭大人也提过几次,就算水寇的船再大,到底有两万人要吃喝,如何能撑这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