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被戏班子的人拉走以后,我们俩在柳林子外面碰见过。十二说是上官家的姑娘,长得挺机灵的。”华韶昱想起梳着双鬏躲在自家妹子身后偷看他们的青絮,那小姑娘的眼珠子乌溜溜的,一眨一眨的很好看。

执一支妙笔,用一点心思,勾一缕浓翠,染一纸清雅。

齐四姑娘的圆脸由红变黑,活像烤焦了的烧饼。

不多时,一身着水色素花衣裙的少女翩然而至,“给二祖母,各位夫人请安!”

……

“奴婢这就让人备上。”朱嬷嬷笑着打趣道,“您老就是嘴硬心软!”

“真的?”青絮鼻子抽了抽,波涛暗涌转眼间变成了潺潺小溪,泪珠子无声滑落了几滴到帕子上就再没踪迹,“大哥是君子,要说话算数。”

“妹妹一片纯孝之心,倒是让我这做哥哥的深感惭愧。”上官熙心中暗自纳罕,记忆里他这个三妹平日鲜少出门,好像就没来过听涛院,自己也只有在初一、十五一家人吃饭和年节时才能碰见她,见了人就躲,从来不敢大声说过一句话。不过,自从上回受了惊,搬去荣禧堂休养,再见她时,她就像是变了个人,虽然仍旧是安安静静的,却没了往日的怯懦,说话做事比原来可是机灵讨喜多了。

闻声,侍书、侍画才注意到来人是面人三姑娘。爆脾气的侍书顿时哑了火儿,换做往日她许会理论一二,只是如今这三姑娘背后有老夫人撑腰,不好轻易得罪。侍画瞄了眼地上的残花,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姑娘没伤着吧?”

青絮暗道,真是好东西,让人爱不释手,就是可惜了,放在这样的年代未必算得上最顶尖但也不差,要是放到现代卖了够自己吃好几年的了。

银红淡淡地瞥了一眼新来的小丫头,嘴抿得板直,低头瓮声瓮气地对青絮道:“姑娘,这名儿不合适,您看着给改个名吧?”

“呵呵,得了,就你嘴甜。”老夫人似有深意地瞟了小冯氏一眼,笑道,“蔷姐,以后给人家做媳妇,看谁还能这般纵着你玩闹。”

宣氏道:“我家老太爷就喜欢侍弄花草,常说养花种草除了好看还能陶冶性情,延年益寿。这趟从京里来,老太爷还特地聘了两个从御花园退下来的匠人一并带了来。您老若想建暖房,赶明儿我就把人给您老送过来。”

“是。”赖嬷嬷点点头,“您是有身子的,出门该仔细着。”

柳姨娘的声音很是平静,可青莲却有些害怕,难道自己今儿哪里做错了?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应声。

“好啊!”青絮拍掉手上的碎屑,欢喜地点点头,“快去,记得用温水调。”

青莲脸上的笑容一僵,下一刻漂亮的桃花眼变得水汪汪的,小手捏着帕子站在原地,那小模样甚是可怜。青蔷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转头对王陶道:“我这二妹素来喜好弄墨,旁的不甚关心,失礼之处,还请表弟莫要见怪!还不给陶表弟道歉?”

昨日,王陶因为有长辈在场不能左顾右盼,所以只是与众人打招呼时匆匆瞥了青絮一眼,后来青絮一直坐在王赣怀里。到了晚饭时,青絮和青薇两人年岁小,坐了一天早早就困了,被嬷嬷抱了回去,也在没一处吃饭。倒真是一直没将这个小表妹瞧个仔细。

青絮手捏着荷包,“多谢舅父。”

小冯氏自知老夫人是不会帮她说话,只得硬着头皮说:“老爷这一去要好些年,嘱咐我先跟过去打点,好接母亲过来安养。”

青絮一个激灵,酝酿好的睡意烟消云散,自来了荣禧堂,除了刚来时一觉醒来,银红说老夫人来过了,她还没正式见过自己这位新上任的祖母大人。她装作不情愿地翻了个身,揉了揉眼睛,“嬷嬷,困……”

“算了,事都已经出了,好在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华老夫人并不拘着自家儿孙,既然孙子不喜文,那习武也可,“去军中?等回京了,让你爹送去京畿侍卫营。”

华韶彦反驳说:“不去。薛钟怀呆的地方能是什么好去处?不过是给那些走马斗狗的家伙们混闲饭吃的地界,我犯不着去那种地方磨耗时光。孙儿想去西北!”

华老夫人出身将门,年轻时也是不爱红装爱武装,并不觉得以华韶彦的出身去军中历练是何等危险之事,在东南水军、京中卫戍都可以,只是西北却是不大相同。虽然她欣慰于华韶彦不似京中那些世家子弟不求上进,但真要去悍匪当道的西北却另有一番担忧:一则是她舍不得最疼爱的孙儿去受苦,再则担心过惯了养尊处优日子的韶彦心性不定,怕他只是一时兴起要去军中闯荡,等看到西北军生活的艰苦和残酷,就打起退堂鼓来。

华老夫人摇头反对说:“西北苦寒,盗匪流寇遍地,异族铁骑悍勇,不适合你这种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你父亲、母亲可知道此事?”

“父亲知晓,只觉得我在玩闹……况且,母亲不允,父亲是不会轻易答应的。”华韶彦面色尴尬,支支吾吾解释说,“母亲也是因为知道此事,才想着要我早些成亲好留在京中。孙儿不依,就跑来杭州读书了。孙儿不想被儿女私情牵绊,大丈夫何患无妻?孙儿想先立业后成家……”

华老夫人沉声道:“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您不是老念叨着抱重孙,孙儿怕惹您不快。”华韶彦气短,还不是担心老人家跟他娘一个鼻孔里出气,合伙将他绑了当新郎官。

“所以,说都不说,就趁着我和你母亲去东安看安国公夫人的时候,一个人偷跑,先到杭州避避风头,然后等你父母放松了便去西北。”

“孙儿听说江南风光好,一时兴起游学的兴致,并非”华韶彦在华老夫人审视的目光中,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孙儿知错了!”

华老夫人握着华韶彦的手,“大丈夫施展抱负无可厚非,我等做长辈的不会阻了儿孙的前程。但须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怎可只顾实现心中所愿,而不顾人伦孝悌。你母亲忧心你的亲事,自有她的顾虑。”

华韶彦低头听训,老夫人见他点头不反驳,又慢悠悠地说道:“你若真想去西北,倒也不无不可……”

华韶彦眼睛一亮,兴奋道:“还是您老人家最是深明大义!”

“慢着,听祖母把话说完。”华老夫人截了他的话头,“只是你要先成亲,成亲之后你要去何处,祖母绝不拦你!”

华韶彦眼尾颓然向下,半垂着眼眸,那一尾睫毛阴翳下似乎有别样的神光掠过,“那孙儿想自己找个可心的。”

华老夫人蹙眉,不满道:“那也要看家世人品,难不成你随随便便拉一个来历不明的,祖母还得替你做主不成?”

华韶彦凝眉问道:“是不是今儿在座的姑娘只要孙子瞧上,您就答应?”

“嗯。”老夫人没往细了想,还以为自家孙子真有瞧上的,便笑呵呵地说,“只要你中意,祖母给你做主?”

“孙儿倒是瞧上了一个。”美人展颜,唇角生花,虽然包子小了点,不过正合适,拖得越久越好。

“果真?”华老夫人一听,顿时来了精气神,“给祖母说说,看中哪家的姑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