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鸡听了不由得一愣!

现在,母鸡嘎嘎已经听到公鸡咯咯出的高亢嘹亮的报晓声,母鸡打开门,走了出来,她使劲地抖动着全身的羽毛,舒展着翅膀,活动着身体,她要抓紧时间享受片刻的轻松,只有这么一会儿,十几只鸡宝宝已经蜂拥而至,并把她团团围住。

贪吃鬼仍旧在闭着眼睛大叫:“吃什么呀?吃什么呀?吃什么呀?”

“还是大知识分子呢!”旁边的另一个小鬼接着说。他长着奇怪的尖鼻子,鼻头红红的,一顶尖帽子也是红色的尖,仿佛一根木桩上同时安装了两只红色的指路标志。这个样子混在奇形怪状的小鬼堆里并不显眼,但如果特地仔细看看他,能让人笑得合不拢嘴。明明不可自禁地大笑起来。

明明坐了起来,奇怪地现,他身上有几块气球的碎片。而他口袋里的一只红色的吹气气球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气球自己爆炸了?

明明长大以后,心里总有一样东西放不下,在他眼里,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世界。于是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找回糊涂鬼唯一的办法只能是顺流而下,追上他,没有别的办法。小鬼们开始行动起来,准备泅渡用的工具。吹牛鬼、饶舌鬼、明明找到了木块,大懒鬼、贪吃鬼找到人们遗弃的塑料小盆,还有的找到了竹筒,财迷鬼居然找到了半个西瓜壳。

他们走入溪流,坐上自己的“小船”,随着水的流向,向着下游漂去。

岸上的树丛杂草遮掩着他们的身影,太阳光斑斑点点洒落在水面上,如果不是他们要时时寻找糊涂鬼的身影,这简直就是一次非常惬意的旅行。

水流时缓时急。时而,他们被狠狠地摔入一个低洼处,过了一会儿,他们又在旋涡中不停地旋转。他们此起彼伏地惊叫,恐怖地呐喊,一次又一次地化险为夷。

不知飘了多久,这条刚刚通航的河流融入了一片开阔的水面,他们的眼前,是一片辽阔的大湖。

烟波浩渺的多梦湖,镶嵌在翠绿色的田野上,犹如一块晶莹的宝石。湖水微波荡漾,闪着点点白光,幽静而且深邃。水面下,一队队的鱼在尽情畅游,水面上,一群群野鸭像一只只彩色的小舟,间或还有一队队白鸭悠悠飘过,就像在湛蓝的天空中浮动着的一团团云彩。

小鸭妞妞把自己的身体深深埋进岸边的草丛中,当有鸭群的声音在附近响起,她才会抬起头来,圆睁着恐惧的眼睛四下张望。有时,鸭群就从她的不远处游过去了,每到这时,妞妞的目光中都会饱含着一种又羡慕又渴望而又忧伤的神情,注视着他们。鸭群的叫声此起彼伏,妞妞听得懂他们之间的照应和关怀的召唤,那种声音让她心碎,因为她很久没有听到了。

鸭群在水中是非常自在的,他们捉小鱼吃、在水中翻跟头、扎猛子,他们玩得真开心,而妞妞却总是孤零零的。

不久之前,妞妞也是鸭群中的一个。在鸭妈妈孵出的一窝蛋中,有只鸭蛋比别的鸭蛋要小一些,出壳也在最后,当妞妞从蛋壳中探出湿漉漉的头来,她的哥哥姐姐们的羽毛已经干了。她费劲地站起来,两腿软软的,并且好像还不太能保持身体的平衡。摔倒了无数次,她才能够站稳,但她的身体要不由自主地随着她的走动不停地向一边扭动。她羞怯地尖叫着,渴望得到别人的注意。

哥哥姐姐们还算照顾她。不久,他们就一起向湖水中走去。小鸭们第一次在湖水中游玩,感觉真是太美了。玩够了,就三三两两地来到岸边,抖动着羽毛晒太阳,他们后来学会了“嘎嘎”的叫声,那是长大了的标志。他们淡黄色的绒毛逐渐褪去,取代它们的,是雪白的羽毛。

哥哥姐姐们越来越漂亮了,他们的嘴巴是金黄色的,头顶上一弯鲜红的冠子,他们不停地在水中偷窥自己的影子,得意的神态让人一目了然。妞妞很羡慕他们,有一天,她也俯下身子,在水中偷偷地端详了一下自己,结果让她大吃一惊,水中的影子竟是一只个子小小的、羽毛中掺杂着许多杂色的、并且有一个畸形的身子的丑小鸭。

妞妞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就是我吗?”她心里说:“我竟然长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甘心,再一次、两次、无数次地照着自己,的确,她就是这个样子,而且每次照,她都能现一些新的不足:眼睛太小了,嘴巴也不好看,总之,所有的地方应该是长成什么样,她都没有长对。她越来越感到羞愧,越来越忧伤,越来越自卑。她沉浸在自己内心的悲哀中,不能自拔。

姐姐们开始向其它鸭群中的公鸭卖弄风情了。她们侧着头,用眼睛瞄着他们,一副娇嗔的样子,就像公主一样。她们搔弄姿,尽情施展她们的万种风情。但没有哪只小公鸭子注意妞妞,起码妞妞自己这样想。她躲在角落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偶尔,有这么一只小公鸭对着她“嘎嘎”地叫两声,妞妞马上面红耳赤地躲在一边,她不相信有谁能够喜欢她,因为连她自己都不喜欢自己。

鸭群里有一只叫安安的小母鸭总是和她闹别扭。她们两个差不多大,但安安比她漂亮,她是一只体态小巧的鸭子。安安很活泼,惹人喜爱。姐姐们一见到她就笑嘻嘻地招呼她,而安安就撒着娇从姐姐们身边穿来穿去,不停地嘎嘎叫。但当安安的目光一遇上妞妞,就变了,变得挑衅和轻蔑,妞妞知道,她看不起她,尤其当妞妞难看地扭着身子走路时,安安就恶作剧似地大笑不止。

有一天,妞妞不小心吃了安安放在岸边的一条小鱼,当然她不知道那是安安的,从此,安安就耿耿于怀,她当面嘲笑妞妞的模样,模仿妞妞走路的样子,惹得其它的小鸭嘎嘎笑。她那双鬼里鬼气的眼睛似乎总在挑妞妞的不是,还有她那张嘴,刻薄得让人难以接受。妞妞不想理她,因为她无法用自己的力量和她抗衡。妞妞太羞怯,笨嘴笨舌的,不擅于和一个尖嘴利牙的小鸭斗嘴。

小鸭妞妞受了安安的欺负,求教似地望着姐姐们,姐姐们正在梳洗羽毛,小鸭妞妞叫着:“你们看呀看呀!”

姐姐们都在忙,她们只来得及抬头望她一眼:“和她讲理!”

妞妞生气了,姐姐们不理我,她们都看不起我!

这一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那本来是小鸭一族们最快乐的日子。无论是公鸭还是母鸭,都伫立在雨中,任雨水洗涤自己的羽毛。但也就在这一天,妞妞悄悄离开了鸭群,向着湖的另一侧游去

湖面上,成双成对的大鹅地晃动着脖胫,左顾右盼,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一簇簇水草中,水鸟悠闲地梳理着毛,不时的肚皮贴着水面展翅飞起,盘旋一周后,又回到草丛中。更远处,长腿鹭鸶像架在半空中的楼阁,把它们长长的喙伸到水里逮鱼吃,每当叼着鱼的嘴巴从水里抬起,都把头高高扬起,并把长喙抖动几下。成群的大雁在水中嬉戏,他们成双成对地依偎在一起,叽叽啾啾地叫唤。

小鸭妞妞默默地从他们身边游过,引得众禽都在看她。

“到哪去?孩子?”鹅伯伯关切地问。

妞妞马上背过身去,鹅伯伯在身后还在不停地叫:“喂,叫你呢!”

一双天鹅从头顶上飞过,他俩边飞边聊天:“今天要去哪儿?”

“北面,北面。”另一只天鹅回答。

“等等我!”他们飞到妞妞的头顶上:“看!一只孤独的鸭子!”

“是的!噢,她为什么这么孤独?”

“不知道!不知道!”天鹅飞远了,鸣叫声也随之远去。

妞妞不愿引起别人注意,但偏偏谁都注意她。她感到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看,让她有些战战惊惊。直到她躲进了岸边的一片茂密的芦苇丛中。她静静地卧在草丛里,热泪横流。她对自己说:我是个很丑的女孩儿,在鸭群里我是多余的,没有谁注意我、喜欢我,别人都很快乐,唯有我被痛苦包围。

从此,她孤独地留在了这里,慢慢地咀嚼着自己的孤独和痛苦,任越来越浓烈的忧伤覆盖着自己。

岸边有几棵很古老的大树,树枝上有几个乌鸦的巢穴。这些乌鸦全身一抹黑,大大的嘴巴,成天无休止地“呱呱”乱叫,他们有时飞走了,因为在很远的地方,他们还有一个栖息地,那个地方在远山上的白桦林里。他们东奔西忙,倒也快乐。

有时,他们会主动和她搭话。他们问她:“你为什么到这儿来呀?”妞妞不回答。

他们又问:“你的伙伴们呢?”妞妞还是不回答。

乌鸦们就不耐烦了,他们开始出言不逊:“你哑巴了?生气了?有病了?别的鸭子不要你了吧?”

妞妞狠狠地瞪着他们,他们就不再说话了。

本来,这样的日子也可以这样过下去,但是有一天,生了一点点变化。先是妞妞现,在她不远处,一条本已干涸的河流突然间溢满了水,水流源源不绝地流过来,“叮叮咚咚”,在湖边冲成一个圆圆的小水潭。然后,水潭中的水从一个口子融入多梦湖的湖水中。妞妞惊奇地注视着这个变化,在这个小水潭旁徘徊。后来她看见,又有一股水流涌了下来,伴随着一阵怪异的尖叫声,一个深褐色的小怪物被水冲着,坠入小水潭中,溅起一片浪花。

小怪物从水潭里探出头来,他的样子妞妞从来没有见到过,既不像是人样,也不像她见过的任何一种生物的模样。妞妞惊得张大了嘴巴,奇怪极了!

这正是糊涂鬼!

在上游扒开了河堤后,糊涂鬼并没有意识到,水流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仍旧停留在堤上。接着而来的事情是他始料不及的:巨大的水流冲了下来,冲掉了他脚下松动的土,他来不及抓住什么,也来不及喊出什么,就被水流从堤上掀了下去。他没有任何力量抵御得了水的冲击,只能任凭着水流把他冲向了远方。

他在水中前翻后滚,一直被水冲到了湖边。

糊涂鬼从水中爬了出来,他浑身湿透,瞪着眼睛望着四周,然后就大哭起来。他哭了半天,累了,就躺在岸边休息,后来睡意来了,他觉得天旋地转。他又感到不很舒服,是因为身上的这一身湿衣服,于是,他脱掉外衣,晾在草地上,然后就爬上了树。他在树上刚睡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够安全。他左看右看,突然看见树枝上有一块黑漆漆的“石头”,上面很光滑很平展,他灵机一动,就爬上了“石头”,正想躺在这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石头”突然惊醒了,那正是一只乌鸦。乌鸦对这个胆大妄为的不之客十分地不满,他理都不想理他,就展开双翅,飞了起来,刚刚躺稳的糊涂鬼险些被他甩在地上。

糊涂鬼紧紧爬在乌鸦背上,心惊胆战,一动也不敢动,他用手搂住了乌鸦的脖子,无奈地任凭着乌鸦把他带到远远的地方。

这一切,都被孤独的小鸭妞妞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