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落下山岗,金黄色的余晖却还挥之不去,举目望去,飘红的云随着风急促地从头上掠过。这是阳春三月,天气还带着湿湿的冷,一阵风过后,冷不住打个寒颤。来东莞已经十天了,还没找到工作,出家门带的那可怜的1ooo元人民币也所剩无几了,不懂得节约的徐平将面临着绝境。

在长安人才市场转了好几圈了,但就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不是他嫌人家工资太低没前途,就是人家嫌他工作经验不足,文凭不高,要么就是简历投进去之后,就查无音信了,等人家公司、工厂的电话通知,他也不抱有希望,脸渐渐由无奈变成了苦瓜相。

手中只有两百多元了,住的一家旅店也要四十元一天,再不找到工作真的要流浪街头了。他心里焦急地嘀咕。当初从家出来时候的豪情壮志一下子荡然无存了,现在才知道那句话:人穷志短的道理了。

连走路都没了力气,拖着脚走。“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一阵的空虚……总是……”耳畔边又听到了很多年前的歌曲,心底越加沉重,路边繁华的街市灯已经亮起,路灯边花花绿绿的霓虹灯在变幻着闪烁,音乐飘响着诱惑的声音。

一群人从他身边跑过,嘻嘻哈哈地追逐,车也不耐烦地响着嗓子喊:让路,让路。而他,徐平,却独自孤零地怀着失落感走在这个繁华的都市……

走到最热闹的市场边,各种摆烧烤的小摊摆了起来,飘出教人流口水的香味,卖水果在喧闹的人群大声吆喝,连卖瓜子的也在拉着顾客光顾。

徐平习惯地竖起上衣,感觉夜的寒冷气息,让他心里隐隐有点思家,他不敢朝热闹的街面看去,摸了下放着没钱的钱包的口袋,无奈地朝旅馆走去。

“靓仔”一个女的声音,热情地在耳边响起,他继续前行。“靓仔”有人扯了他一下衣服,他条件反射地望着来人。“刚才是叫自己呢?”他想。“什么事”徐皱着眉头问。“洗头不”那女的没等他回答,把手已挽住了他的肘。他愣了一下,“不洗”。他冷冷地说。“很便宜的,包你舒服”那女的见他愣,涂满口红的嘴笑得更难看了。徐平感到反胃,抖了抖肘摆脱了她,疯了似的朝旅馆跑去。

实话实说,这里的廊太多,都是鸡店,这是徐平的表哥江国告诉他的,他先前还不知道,什么是鸡店,直到江国打着他的头说是婊子店时,他才明白过来。虽然江国多次警告他说叫徐平不要被人拖进去,可江国自己却经常半推半就被拖进去,隔了半天才出来,事后,徐平问他,他狡辩地说要揭开那个秘密,徐平只有惊着大大的眼说:“哦”。

“徐平”一个声音叫住了他。是江国,他不用回头就知道,他表哥。

“找到工作没有”江国笑着问他。他看了一眼表哥,头摇了摇。“没有”声音小得象只有自己才能听到。

“不会吧,我都找到工作了”江国的声音带着怀疑,又象是带着惊喜。

“肚子饿了吧,先去吃饭,没关系的,明天再继续找。”江国拍了拍徐平的肩说。

“嗯”徐平微微地点了点头。

走进一个小快餐店,这个时候徐平才感觉到肚子受了很大的委屈,饿的感觉一下子涌到手尖,连手都软了,抖得厉害。中午都没吃饭,嫌人才市场边的饭菜太贵,舍不得买了吃。

吃了一碟炒河粉后,肚子明显有点充实感,又叫了一碟炒粉,才算申了肚子的冤。

“你找到什么工作了”徐平有了说话的力气后问江国。

“生产工啊,不过是在步步高做耶”江国兴奋地说。

“步步高?”徐平猛地一愣。“这么熟悉的词,哪能儿曾听过啊”他暗思索了一下。“就是天天在电视上做广告的那个步步高吗?”徐平立即想出来了问。

“是,没错,李连杰做过广告的。”

“啊!这么好啊?”“那你能不能介绍我也一起去啊”徐平马上说。

“徐平啊,不是我不介绍,我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进去的啊,我走后门才搞到一个名额的啊!那应聘的人太多了,最低的也都是高中生啊,我在东莞混的时间长啊,认识他们人事部的一个主管才进去的,哼,去了我两条烟。”江国嚼着东西说。

江国说这话,徐平比较信,江国来东莞三四年了,这次徐平出来也是他爹妈请江国帮忙,要江国带他出来的,因为这是徐平当兵退伍回家后第一次出社会打工的啊。出门时,徐平爹妈还要他好好跟表哥学习一下呢!

“徐平,你不用担心,就凭你的条件找一个好工作没问题的。”“你看看你,一表人材,形象气质又好,只要你自己的眼光不要太高就好,毕竟你还没有社会经验嘛!”江国的口才就是好,被他哄了几下,徐平的烦恼忧愁暂时消退了许多。

“不是我眼光高啊,而是我不适合人家啊”徐平解释说,事实上,徐平在部队从事宣传工作,现在到了人才市场一看,全是招技术工,普工,保安,文员等,那有招什么记者、编辑的。他也打过电话问一个报社,人家问他什么学历?他支支吾吾地说函授大专,人家的口气马上冷淡地说,不够我们的标准。

“这倒也是,实在不行就去当保安吧!”江国说“毕竟你当过兵,又刚退伍没多久。”

“不,我不打算当保安”徐平马上反对说。

“那你能做什么啊?行了,徐平,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你我现在这样的状况,谁看得起咱们啊?”江国叹了一口气摇着头说。

“别人看不起我,我没办法,但至少自己要看得起自己吧!是不是?”徐平愤愤地说。

“是,是,是”江国有点不高兴地点着头说,“讲道理讲不过你,高材生”。

俩人突然沉默下来。徐平看到快餐店炒菜的煤气火光,在飞扬的锅中熊熊燃烧,又突然被落下的锅压得低下了头……

“回去吧”徐平若有所思地说,他付了钱,先起身,准备回住处。

“回去这么早干嘛?一起去看录像啊?”江国说。

“没钱”徐平边走边说。

“我请客”江国拽着徐平的胳膊笑嘻嘻地说。

徐平心里一点兴趣都没有,没有钱的念头一旦涌出会伤害多少充满智慧的灵感啊!他突然感到生活索然无味。

他早上从市场路过的时候,看到几个录像厅在做宣传,宣传栏上贴着那性感露体赤裸裸的色情胴体,让多少青春少年情不自禁而又心甘情愿地掏钱冲进录像厅啊。这里放的大部分都是黄色录像,没有黄色的根本就没有人去看,为了竞争的需要,他们的宣传简单得赤裸裸:人兽大战、绝对正点、爽死你等等。这一段时间也没有严打,这些录像厅的老板都趁机赚疯了。

“你要看就自己去看吧,我一个人回去就好了”徐平说。

“那算了,回去就回去,明天我正要去开工呢!不看也罢,反正以后大把的机会!”江国有点扫兴又自我安慰地跟在徐平后头。

回到那个狭小的住房,看到的只有床上的那个破被,它那样安静地欢迎着他们的光临……

徐平有气无力地倒床上,闭上眼睛感觉全身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