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子满心讶异与震惊,这些年来自处这幽幽之林,对于世事也只是偶有耳闻。只是如今她无力改变局势,再多的关切亦是枉然。这样一想,方冷静道:“千古兴亡多少事,全寄于无数将士的英勇热血中。我不能做些甚么,只能请你们好好惜取自己的身子。”

林文若依旧露出昔时儒雅的笑容,欣喜道:“苏师妹,不想竟能在此处再见你。”

少时,胡琴声慢奏而起,那唤素玉的女子便依着韵律翩然而起,身形轻如流云,舞姿翩跹轻盈,竟是惊鸿舞(1),但见她穿行若花间,转盼波眼,众人早已是瞧得痴了,那官吏更是频频偷偷察看李辅国的脸色,心中畅喜不已。

伴随着惊奇、不安,以及无尽的喜悦之情,我的腹部日渐隆起,那样小而鲜活的生命,它令我愈恬淡自适了。终于,它在我无限的期盼与想象中,忍着如刀绞般的剧烈疼痛,以花的形式大朵地喜悦绽放起来。

心灰意冷的心痛夹杂着不容忽视的自尊令她不得不使劲地挣脱开,徐徐退了两步,紧咬住下唇,却抑制不住直垂落的泪水,“五郎,你从来都是这般,你想要的总要想方设法、在所不惜地去得到!却可惜,即便你勉强留住我,却也不过是徒留一具死尸罢了。”

长相思,在长安。

“这就是了!”他走到床前,脸上扬着一抹笑容,道:“此物本身也是无毒的,可是它却偏偏近于幽若湖近旁,枝干的汁液与幽若湖挥散的气体一结合,便是一种无形无味的剧毒了!”

无人敢抬头望他,四周静得只有呼吸之声。许久,才有人道:“请太府卿再宽限属下三日,三日后属下定会寻出雪子夫人的下落!”却是禁军统领蓝刚。

雪子将锦衾稍稍拉上,微带疲倦道:“我累了,你先下去吧。”

屋内已是空无一人,只有纱窗被风吹起,簌簌地溢出一丝晨曦的烟霭。

听到此处,雪子和司马青山二人皆是大骇,所不同的是雪子飞身拉住他的衣袖,乞求道:“五郎,不要,不要……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再给大师兄一次机会。”

“我不许你这样说五郎!”雪子怒道,她绝不允许任何人亵渎五郎,即便他是大师兄,即便果真如是。

李辅国见她面色有异,便问道:“怎么了?”

“唔。”雪子低低应了一声。

轻拢荷花在怀,幽幽一叹。何时起,青溪夏夜的韶华已如巨幅的长画豁然而抖落。举眸相注,眼前人清逸非凡,情深盎然,真能相持终生麽?

李辅国不再看他,吩咐门下将其尸掩住。又俯下身来察视着雪子有无受伤。雪子低眉一笑,又轻轻抚过他光滑的额头,低声道:“我没事,倒是你,可有受伤麽?适才那针……”

雪子一阵感动,对着他平静如皎月的眼睛竟自无语,他说“去”而不是说“回去”,一字之别,皆已了然,此处方为家啊。她又望着窗外清辉如水的夜色,目光痴痴离离,说着:“小的时候,我的父亲是我对于‘崇拜’二字初初雏形的所有向往,我敬他,畏他,一如我的向往。只是,只是……”说至后头已是泣不成声。

见目的已距不远,李辅国立澄然一笑,“当然,这也只是假设罢了!想来李长史也是不敢如此大逆不道的吧!”说时不忘细瞧肃宗筱忽之色。

雪子依言环视了四周,那群乐师早已退下,四下里静默无声,暮影沉沉里偶有窗纱被风吹得鼓起的兮兮声。耳际微痒,“嘤咛”一声再无语。

“呵呵……”他宠溺笑着,轻点她饱满的绛唇道:“你说如何便如何。”

“哈哈……”他湛明亮的瞳仁益灵动有神,朗声仰笑,蓦忽间抱起她,双眸间聚满视她若珍宝的爱意,戏谑道:“夫人,这厢有礼了!”

暝幕渐覆,手尖亦泠泠凉凉了许多,雨落而过的晚时,尤其清透。池畔处嫩是教长着几根疏疏落落的尖细且长的秋草,映着湖光漾着粼粼碎影。见了这番景致,雪子逐然意稳安平了,头略枕着馆阁梁柱,沉沉地闭目寐着。次第间听到脚步声缓缓而至,心下只道是予蝉,便说着:“先搁着吧!我一会再食。”

李辅国忙道:“你我的孩子我又怎会不爱?”他的眼光飘忽,望向远处,又道,“况且女子又如何,生男无喜,生女无怒!独不见卫子夫霸天下?女子若是有才能,并不亚于男子的,此可鉴当朝武皇。你身处江湖,怎么也这般不开窍了?”

她静静地举凝视着他,亦深深地缓缓地一字字地道出:“愿与君同生,日日相伴老(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