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的电话铃响过几遍了,没有人接。

何方不接近女人,是因为他还有比接近女人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进入芙蓉工业城电脑公司的时候,如豆才是个十岁的小女孩,那时电脑公司刚刚成立,还没有现在的规模,她的那些电脑知识,大部分都是从他那里学来的。他觉得如豆几乎代表了他内心的那个梦中的女孩,尤其是那双雷同得让他不敢正视的眼睛,清纯得像牧场吊井里的地下水。

何方就是在这种双重氛围的情况下,掏出了身上的最后两元钱的。为了这两元钱,他已经半天不吃东西了,反正是吃了上顿,还不知下顿在哪里。他觉得领奖台的巨幅标语是一种文字游戏:一张彩票(2元爱心)+机遇=金奖(8万元回报)。

朱平凡也知道,只有追寻到那个梦中的东西的时候,才是他感到最幸福的时刻。他对如豆感到内疚,因为他无法原谅自己的这种念头,想都不应该想。

朱平凡总觉得一个人在年轻时选定什么样的人生道路,有时纯属偶然。如果不是因为那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冲毁了家园,也许他下辈子也不会走上这条没有归期的他乡之路。

李志这个没良心的东西会上哪里去了呢?难道是这个狗日的出卖了自己?温馨不敢再往下想了,这太可怕了。在她的心里,李志虽然坏,但怎么说也是个黄皮肤的中国男人,他怎么会把自己的女人推给一个外国佬呢,但百分之一的理智又在提醒她这是个有预谋的陷阱,昨天在酒吧里,他可是在场的呀,还对那个流氓老外点头哈腰地媚笑哩!

男孩转过脸,女孩已穿好,像以前见她那样,笑吟吟地望着他。男孩溜到树根的时候,女孩也摇着小船来到了岸边。

温馨听了外国佬的话,觉得很新奇。她从没听任何男人这么评价过自己,她心里很感动,转而又想到吴所为平时嘲讽她的那些话,心中陡生委屈。

瘦猴吉旦说:“喜欢又怎么样?”

和我私奔吧

“阿琴,你们厂里月饼吗?”朱平凡移开话题关心地问。

一个人走在节日的街头,还是小心为妙。交叉地带的出租车多如牛毛,时不时往人行道上蹿,难怪刚到深圳时,吴所为就叮咛他,走在大街上可得脑后多长一只眼睛,若不留神,被那些类似甲壳虫的家伙撞上一下,落得个缺腿少胳膊或者脑震荡什么的,可没人给你打官司。

如豆奇怪地打量着朱平凡。他很内敛,没有过多喜怒哀乐的表示,他的眼睛不是很好看,却像森林一样的浓郁。在他的眼神里如豆看不见任何东西。没有希望,没有失望,甚至没有秘密,难怪同事们一致认为该用酷来形容他,可他却无法领略当下酷的含义。

“你在说什么。”朱平凡问道。

“我没说什么,好像是牙疼了。”如豆心里暗笑。

“那么你快去看医生吧。”

“我饿了,想吃油条,你呢?”如豆瞟了一眼前面交叉路口的一个小面摊。这时,一阵风轻轻吹过,阳光从树梢叶影斑驳的空隙间洒落下来,照在她隔着衣裳的r房上,像两座紧密相连露出水面的暗礁,流畅而明亮,这让男人们又多了一层雾里看花水中望月的意思。

“小面包。”朱平凡看着风景迷人处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喜欢糖的,还是肉的。”如豆牵着他的手,“或者什么都没有的。”

“都喜欢。”朱平凡心不在焉地答道。

“你们男人是不是做什么都很随便?”如豆莞尔一笑。

“那得看你指的是哪一方面?”朱平凡心里一惊。

“比如说……”如豆眼珠滴溜转了个圈,低声问:“比如说我们呢?”

“这个……”朱平凡没有想到她有此一问,半晌才说,“你怎么会这样问呢?我们当然是好朋友啦!”

“那么你相信这个世界上男女之间存在着纯粹的友谊吗?”如豆又问。

“从前不相信,现在相信。”朱平凡对这种敏感的问题隐隐有些头疼。

“为什么?”如豆紧追不放,似乎对这个老掉牙的问题很感兴趣。

“因为认识了你。”朱平凡笑道。

如豆满意地点了点头说:“算你还有良心,宝贝。”

说话间,他们来到了卖油条和面包的小摊前,如豆伸手就抓了两根并联纠缠成串的油条往嘴里送,看上去好像是饿极了。

卖主是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脸上那道深长的伤疤仍掩不住她那天生的丽质。她的身材最大限度地夸张了一种曲线,有一种摇滚的动感。她穿的是带着细碎花朵的竖领的衣裳,是镶了边的那种。仿佛她是一件遗落街头的艺术品,只要谁一碰,她就碎了一般。这是一种极妙的感觉,朱平凡在以前从未有过,就像现代的女人一样,它不仅能过生活,度岁月,而且是能激灵感,引人幻想的。现代的爱情就是这样,充满艺术气质的,需要一种情致和境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