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前两步,我弯下膝跪坐在多温迪斯旁边,把头伏在他的腿上。
她站在灯光的阴影中,断然不看我们一眼,眼帘低垂,下巴高昂,只在整个船隐没在拐角处的那一瞬间抬起了目光。
多温迪斯走过来扯下黑纱盖住她的尸体,这个伪装的灵堂戏剧性的派上了用场。
“那你就试试看。”他从两边挤住我的肩向上提,我不得不掂起脚尖顺应这股力量。
知道吗?在一个保持骄傲的吸血鬼眼中,人类该怎么死去?
水晶嵌饰的骨灰瓮,在男人手中扬起一弯水色,仿佛死神的镰刀嗅到魂魄前的光华。
纵然这理想看上去不怎样值得,我突然不懂了。
她躺在那堆蓬软的黑天鹅绒和雏菊中睁大了眼睛,尝试着用深呼吸来驱走羞惧。
走到摆放食物的圆桌边,打算给自己倒杯酒润润嗓子时,我被一旁锡盘中的果实吸引了视线。
“我们为什么结盟,不是因为共同的信仰,而是因为共同的利益。”莫拉尼可老师的话冷不丁响起在耳畔。
有人燃起了火把,一盏,两盏……,这些连成虚线的小光点,曲曲折折的在山脊上移动,搜寻还有可能存活的同伴,以统计敌我伤亡具况。
“呃?”我不解。
清朗的女声一个拔音蹿上云霄,舒缓沉闷的颂唱、号角,被这突如其来的,扰乱了稳定节奏的声音惊吓的东倒西歪。
“继续!弓箭准备!”
被他们倾轧过的土地,寸草不留。
干涸的砂石被鲜血浸饱,凝成厚厚的血膏,叠加起一张邪恶灼目的地毯,揭开厮杀的徐徐帷幕。
汹涌而来的铁云覆盖着海泥般漫延的敌人,他们似乎就从那肮脏的云层上滂沱跌下,落在地面像泥淖一样溅开,如蚁群般爬满高高低低的山丘沟壑。
手落下,用力拍在肩上,冷光消逝了,留下缕缕爱护:“爱弥儿,能伴随你长大,这是我的骄傲。”
我重新打量他熟悉又染上点陌生的身影,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什么不一样呢?额上皱纹横布,双颊热血雄雄,坚定毅然的茶色瞳仁迸射冷光。对,是冷光,那光的源头没有平日亲昵的气息,被一块硬梆梆的石块占据。
信使再次低头:“贝路伊殿下只说您看到信笺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信的内容。”
大型抛石器以及配合使用的近程弹射装置,被拆成零件运送到位,在力大无穷的半兽人的工作下重新组合。(兽人和半兽人有亲近的血缘关系,力量惊人,暴躁易怒。但半兽人崇尚古老的名誉正义,出于些许的理智会适当控制武力倾向,比较容易被说服参加赢得和平的战争。而兽人阴沉好斗,以施放嗜血天性为行动前提,更容易被魔鬼邪恶控制。)
我盯着他背上散垂的银,被一种喜悦感激荡。至少我还可以体会到好奇,而且那么强烈。
“记住这些话,然后马上给我出去,出去——”我猛地拉开门,把一脸无措的女孩推搡出去。
“不过你不用看她,别教坏了我的爱弥儿”
这就是那个可以动摇全城男子地位、名誉、财产甚至性命的瓦莱莎夫人曾说出的话。
他似乎体力不支,但又轻盈的一个旋身倒在那堆色彩斑斓的靠垫中,顺手将杯搁在几上,血浆摇晃,洒出一缕沿壁滑下,跳烁起垂死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