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怎么办?还要活下去么?”

南堔没有回答蔡明媚的问话,只是回过头来,目光掠过那一排排冰冷坚硬的石碑,嘴角上挂着一个不屑一顾的微笑。

酒吧提供给人的,就是某种躁动难安的心底欲望,某种暧昧不清的人生印象,某种对于既定生活的颠覆冲动。游走在静谧与热闹、粗犷与细腻、杂乱与雅致、摇滚与古典、跃动与慵懒、清醒与梦幻之间。被酒精与夜色浸泡着的城市里的人们,把蓝城的夜晚变成了自己心目中的风景,把酒吧的奢靡看成逃离白日俗世的异度空间。

自从听说门小倩死于台风之后,南堔一下子就消沉下去了,岁月在一瞬间就将地老天荒演绎完毕,剩下的只是失去目标后的混乱和绝望。

“可是,前些日子,那些鬼鬼祟祟的跟踪者又怎么解释?”

南堔抬起头,似笑非笑地望着梦芾。

米梦芾并不了解南琛小时候遭受的心灵创伤,也弄不明白蔡明媚给小小的南琛制造过什么样致命的伤害,还以为她又想起了古乐天呢。听见南琛叹气,她点燃一枝烟,徐徐喷吐出一股淡蓝色的烟雾,像个哲学家一样侃侃而谈。

南堔下意识地撕下一片木香叶子揉捏着。

出事以来她一直没见到乐天,米梦芾说他跟她打听过无数次,因为事前的嘱咐,梦芾没有向他漏过好朋友的任何消息,只说可能是在那场狂风中遭遇海难了。据说古乐天听到那个不幸的消息后,哭的死去活来,肝肠寸断。米梦芾很不忍心地劝她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以免他伤心过度,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可是,南堔现,自己心中那原本高于一切的亲情,在那令她终生难忘的枪声中已经完全丧失了,她觉得支持她活下去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要报仇。除此而外她别无所求。虽然蔡君畅是罪有应得,可他毕竟是给了她生命的那个男人,况且在那场浩劫中,母亲许嘉禾那样一个老实朴素的女人也没有幸免于难,这是她最不能容忍的。所以南堔不能把自己的遭遇告诉太多的人,否则就可能要影响她的整个计划。

她的很沉重的心忽而轻松了,身体也似乎不像刚才那么笨重。她松开一直紧握刀子的手,掏出一张化妆纸,轻轻地在渗出汗珠的额头上擦了擦,冷冷地说:“不用了。谢谢你。”

站在学校门口的花坛前,“蓝城大学”四个锈绿色的大字透着一种古朴苍劲,那是全国有名的书画家齐润之齐老先生的墨宝。齐老先生是蓝城大学的第一任校长,当时正处在抗日战争年代,据说是齐老先生带领着一帮人亲手创建了这所学校,开始只有二十七个学生,而且年龄悬殊,水平也参差不齐。他们就在日本人的轰炸下一块转一片瓦地建起了这所学校,那时候叫做滨海中专的,后来改为滨海学院,直到一九八三年才更名为现在的蓝城大学。时至今日,齐老先生已经是九十岁高龄了,早已退休回家颐养天年,老人家的外孙子张著是南堔高中时代很要好的朋友。

车子像抹了润滑油一样,嗖地一声就上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