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维说:“钱场长,该生火了,这屋里多冷啊。”

张蒙蒙见她说的有理,就把闸箱的钥匙给了她,她急忙去合闸浇地了。

尽管别人没什么反映,甚至钱正进还说了句吃饱了撑得。但这件事至少影响了李平和张蒙蒙。李平来场二十年了,第一次看到场院这么干净,第一次看到这么勤快的人,她对赵维赞不绝口,说他有朝气,说在他身上感觉到场里将来的希望。并说她一定会像支持他父亲一样来支持赵维,尽管赵维现在是个普通工人,说也许以后会给场里带来希望。

张蒙蒙一听便泄了气,知道自己再多说无益。晚饭后,姐妹俩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别的事情。郑兰的丈夫收拾碗筷。看着这个不善言谈却很勤快的表姐夫,张蒙蒙开始夸赞。郑兰却撇嘴说:“狗屁,十足的窝囊废。”

“很一般吧,没有新举措。”

赵维一笑,说:“这才七点多,我从未这么早休息过。”

赵维把张蒙蒙掺了起来。

“浪你娘个头,老娘是呛着了。”孙成仙捂住嘴,她还想笑,被钱正进瞪了一眼。

撒化肥的任务落在了孙成仙、李平、张蒙蒙和赵维的身上,孙成仙率领着他们三人。孙成仙的脸上透着不快的表情,她暗暗谩骂钱正进是老葛朗台,然而身为副场长的她也没有说出别的。李平在场里工作了二十来年,已成了干农活的好把式。她很清楚场里的财政状况,因此,她什么也没说。张蒙蒙从未干过农业活,到了地里,她脸上的表情很丰富,一会儿皱皱眉头,一会儿噘噘嘴。看她的样子,赵维感到很好笑。她瞪了赵维一眼。她不知道如何撒化肥,也没有换服装,就穿着她这身干净的套装。时髦的衣服要当作工作服了,她心里一百个不悦。当刘来开着小四轮拖拉机把一车化肥运到地里时,赵维跑过去帮他一袋袋的卸了车,四个人开始撒起化肥。

孙成仙说:“一块钱一斤。后勤部有四百二十来亩地,一亩地得耩三十斤,这得用一万两千六百斤。工人们有一百五十来亩地,得四千五百多斤,一共得用一万七千多斤种子,就得一万七千多块钱呐。”

钱正进有些不自然的说:“对,对,退休了。现在我是场长。”

钱正进一听这个数字,高兴顿消,心中有些犹豫了。全场自己的工资最高,每月才二百六十八块钱。孙成仙请人吃顿饭就要二百块钱,这相当于其他人一个月的工资啊。能花那么多吗?想从这里面玩猫腻,没门。想到此,他笑着对孙成仙说:“孙场长。我的大妹子,现在咱们场财政十分紧张,能少花尽量少花,你先从李平那儿支一百五吧。”

这块地位于场子的东面,而东方红拖拉机所在的位置,离场的东墙跟很近。墙里面那排房西边的那间就是场长室。这道围墙不是很高,有一个位置掉了几块砖,也没有修,露出一个小豁口。其实根本没有外人跳进墙去干什么,甚至很少外人到场里来。

张蒙蒙并不认识周秀云,所以只哼了两声,便又准备做晚饭了。

张蒙蒙问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收获的季节真惬意

周顺说:“赵维,用什么东西,尽管上我这儿拿。另外,还有老刘呢。再有,个人要长个心眼,别看后勤部就这几个人,那可是牛蹄两半子,会说的不一定心眼好。”

钱正进笑呵呵的说:“张会计,不愿说就算了。我只希望你今后要以场为重,毕竟咱们算是一家人嘛。以后我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不要到局长那儿打小报告哟。”

“还不知道呢。”

赵维看到她一会儿嚷一会儿笑的样子,觉得她很滑稽。

“孙场长,用不用给钱场长打个电话,告诉他一声?”赵维问了她一句。

“他家又没装电话,得把电话打到村里的小卖部。这大雪天,人家去叫他吗?”

“他家没电话呀?”

“赵维呀,我跟你说吧,别看他是场长,他家里并不富裕。他家的情况,我太清楚了。他媳妇是个老农民,一分钱不挣。他又有两个儿子,前年他大儿子才娶的媳妇。连盖房带结婚,花钱可不少呢。那时他向我借过钱。哎,赵维,你说,我一个月才挣二百来块钱,我上养老下养小,我手里哪有钱呀。最后你爸爸借给他两千块钱。哎,赵维,你说他这么个东西,不念你爸爸的好,还经常跟你爸作对,什么东西。”她一边唠叨,一边跟赵维往回走。

“这样吧,”孙成仙又说:“我给他打个电话,那小卖部爱叫不叫,反正我告诉他了,省得他来了埋怨咱们。对了,赵维,你吃饭了吗?”

说到吃饭,赵维突然想起正在火上煮的方便面,赶紧往回跑。

“哎吆,这孩子,这是怎么了?”孙成仙不知怎么回事,也跟着往回跑。

赵维进屋一看,屋里满是青烟,呛得难受。小铝锅的锅底已全部烧红,正在冒烟。他赶忙去端锅,没想到锅把十分烫手,他没能端住。噗的一声,烧红的小铝锅就掉在地上,立即变了型。

“哈哈哈……”

孙成仙已经笑的站不稳了。她大笑了一阵,擦了擦眼泪,说:“这真是啊,什么老子什么儿,你跟你爸真是一样啊。”

赵维白了她一眼,说:“刚才去看塌房时,忘端了。”

“我那儿有锅,你拿来煮面条吧。”

“不用了。我这儿还有个炒锅,将就着用吧。”

赵维重新煮上方便面。孙成仙又跟他说了几句话,这才兴奋的走了。

第二天上午,钱正进打的来了。早晨,小卖部的人才告诉他,说场里昨晚打来电话,有两间库房塌了。知此情况后,钱正进异常高兴,买大哥大总算找到了理由,就是通讯实在不方便,场里出了意外都不能及时到位。钱正进看了看坍塌的库房,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他只说了句开春后再维修屋顶,就算没事了。

钱正进把孙成仙叫到场长室,说自己离家太远,通讯十分不方便,场里有了急事不能及时到位。这幸亏没出大事,若伤了人,那局里怪罪下来,这正、副场长都得免职。然后他说这玉米也粜了,场里有钱了,为了更好的为场里服务,他准备买部大哥大。

孙成仙总算听明白了,原来钱正进啰嗦这么半天,是想买部大哥大。因为没有自己的份儿,因此,她很生气,她说:“你是场长,买大哥大,我这个副的能拦得住吗?这修房顶,修机器,工资,福利,哪样不是钱啊?现在场里是有些钱,老姐姐劝你呀,还是精打细算吧。”

钱正进一听,就明白孙成仙的意思,阻拦呗。如果没她的份儿,她肯定是不会罢休的。过去她当会计时,有时场里招待别人,不叫她去坐陪,回来后她就指桑骂槐,还多次到局里反映赵启正公款吃喝,损公肥私。有一次还当众骂了赵启正。尽管赵启正给局里打报告后勤不要她了,可毕竟还是没能搬倒她。最终,赵启正服输,以后,只要有饭局,从不敢落下她。吃顿饭都这样,这花一万多买大哥大,如果她不沾点边儿,看样子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想到此,钱正进说:“孙场长,你是咱们场的副场长,业务也很忙。这样,场里给你配部寻呼机,这样联系起来也方便。”

孙成仙听给自己配部寻呼机,这心理多少才有些平衡。人家张蒙蒙一上班,腰里就别着寻呼机,自己是多么羡慕啊。这场里花钱买,挺好。想到此,她笑着说:“钱场长,你想的还真周到,还给我配部寻呼机。行,我听你的,你是主要领导吗,你就看着买吧,我绝对服从。”

几天后,孙成仙腰里别上了寻呼机,她兴奋异常,经常埋怨别人不呼她。还生怕别人不知道,经常摘下来,“我看看现在几点了?”以看表的形式来炫耀。半月不回家的她,也不顾道路泥泞难行,也不顾家里人的态度了,而是骑车回家了。临走时,还嘱咐值班的周顺他们,“场里有事呼我就行了。”

“呼你,他妈的我巴不得凑你。”周顺看她远去的背影骂了一句。

而钱正进更是神气了起来,拿了个大哥大都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了,一会儿拿着,一会儿放在屁股上别着,生怕丢了。

“钱场长,换了个收音机啊?”刘来问他。

钱正进一听,咋了两下舌头,说:“你懂个屁。刘来,你真是个土豹子。看好了,这是大哥大,这是电话,到哪儿都能打,你懂吗?”

“钱场长,你真是有钱了,都买大哥大了。”

“这叫个屁呀。前段时间,我去县里开会,那开会的人手一个呀,当时就我没有,我寒碜的,地下有个缝都想钻进去。哎,刘来,我告诉你呀,以后咱们场有了钱,后勤部的这几个人,我一个人给你们配备一部。”

“瞎吹牛吧。”

“不是吹牛啊,这是真的。只要你们把地种好,听我的话就行。”

钱正进说完,把大哥大别在屁股的后兜里面,还打着口哨,洋洋得意的走了。看他的背影,很象“钟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