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晨，其余的包地工人都从家里叫人掰棒子了。十点钟，周秀云才雇了几个人掰棒子。
张蒙蒙不得不骑自行车远到二十里的县城菜市场去买肉和菜。买齐后，足足装了一大袋子。她又买了一袋子馒头。之后风风火火的往回赶。没想到车子被扎了带，气得她说了几句脏话。她抱怨钱正进派活儿不公，抱怨场子太破太偏，抱怨自己的命运不济，她甚至在想，如果现在就离开这个破场，哪怕就是淘大粪也要好些。直到十一点钟她才回到场里，浑身是汗。
又有火红又有绿
令赵维和张蒙蒙头疼的就是吃饭问题。繁育场的食堂只有吃集体饭时才用，平时，个人做个人的饭。上午下班后，后勤部的那几个人都做午饭了。赵维昨天回家听父亲说他那套做饭的东西放在了仓库，便搬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然后去买油、盐等。最可笑的还是张蒙蒙，她还以为像昨天一样吃集体饭。她回到宿舍梳洗之后，没听到外面有什么动静，她到了场长室。钱正进正在煮面条，便让张蒙蒙一起吃。张蒙蒙站在门口问：“钱场长，咱们场没有食堂啊？”
“其实你的情况，陈局长简单的给我说了说，你和陈局长是什么亲戚关系呀？”钱正进笑容可掬的问。
“我很好，你呢？”
“钱场长，这到底是哪儿的毛病？”李义问。
“好，我告诉你。”钱正进看着李义说：“你先和周顺拉趟棒子，等回来了，我把柴油机拆了，到时你一看就明白了。”
赵维说：“钱场长，你既然知道是哪里坏了，告诉他们，让他们动手修理不好吗？”
钱正进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小毛孩子懂个屁。他俩号称机械师，比我还懂呢，就是不用心。现在这是多忙呀，几个人修了半天都没修好。嗨，让我怎么说你们呀。”说完，他又瞪了周顺和李义一眼，说：“怎么，还不快去拉棒子？”
周顺和李义只得动小四轮拖拉机拉棒子了。
赵维很纳闷，为什么钱正进不把毛病指出来让他们修理呀？尽管刚才被钱正进说了一句，可自己还想问问。这时刘来给他递个眼神，示意他不要再问。这个轻微的动作却被钱正进看在眼里，他明白了赵维的意思，心里很不高兴。他说：“赵维，你从我床底下拿一个17-19号的眼镜扳子和一个小尖嘴钳子，快去。”
这块地位于场子的东面，而东方红拖拉机所在的位置，离场的东墙跟很近。墙里面那排房西边的那间就是场长室。这道围墙不是很高，有一个位置掉了几块砖，也没有修，露出一个小豁口。其实根本没有外人跳进墙去干什么，甚至很少外人到场里来。
赵维一听让拿扳子，立即大踏步向场门口走去。
钱正进一看，说：“嗨，赵维，你从大门口绕进去，再赶回来，来回至少半小时，今天上午，咱们就什么都甭干了。你一个大小伙子，那围墙又不高，还有个小豁口，你就不会跳墙啊，这多快。”
赵维一想也是，从这儿绕到场门口，再走回来，的确很费时间，因为地块很大。而这拖拉机就在地中央靠墙根处，跳墙是很快的。他看了一下围墙，都是用青砖砌成的，而且的确不高，只要向上一蹦，双手就可扒住墙顶，然后再一翘腿，便可翻过去了。
钱正进斜着眼睛看着他，刘来让他小心点，别摔着。
赵维退后几步，然后紧跑两步，向上一蹿，双手扒住了墙顶，顺着惯性立即翘起左腿，左脚顺势搭在了墙顶上，眼看就要上去了。突然，他感到手下软乎乎的，一股臭烘烘的味道直刺口鼻。再一看，这一段墙顶上全抹了大粪，在豁口处抹得最多。他顿时感到一阵恶心，浑身的劲儿顿时消失，立即从上面跳了下来。
“哎呀，这墙头上怎么有大粪啊？”赵维嚷了起来。
钱正进一看，立即哈哈大笑，足足笑了有三分钟，直到眼泪流了下来，他才止住笑声。他说：“赵维呀，这全怨我，我早忘了这事。前几天我看电视，说现在有的地方社会治安特别乱，我怕有人到咱们场里偷东西，这段墙这儿又掉了几块砖，我怕从这儿翻墙，所以就抹了点大粪，这事啊，我早忘了。我是想翻墙不快点吗？可我现在这记性，咳，赵维呀，别往歪里想，我可不是故意的，你千万别生叔的气呀。”
赵维的两只手和左脚上沾满了未干的大粪，臭不可闻，真是狼狈极了，恶心极了。一股无名之火油然而生，他狠狠地瞪了钱正进一眼，没说别的，赶紧回场清洗去了。
“钱场长，不是我说你，你干的这是什么事?”刘来说。
钱正进笑了笑，说：“我这不是为了场子吗，你不是场长，用不着操这份心，可我不操心行吗？到时失了盗，丢了东西，开不出支来，你们不更埋怨我吗?我这是千里背猪槽子，（喂）为的是你们。”
刘来是个老实人，将近四十。在场里工作了十几年了。就因为他老实能干，人也很正派，所以赵启正很赏识他。在几年前的场里变革中，把他留在了后勤部。
刘来看到赵维狼狈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平，他很想说钱正进几句，可他却不知道该怎样说。刚说了一句话，就被钱正进堵了回来，也就没再支声。
钱正进看了他一眼，说：“刘来，你去拿扳子。”
“这儿不是有吗？”刘来气愤地说。
钱正进说：“我是让你拿眼镜扳子，不是这开口扳子。”
刘来回场拿扳子去了，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钱正进在后边骂：“小兔崽子，不他妈的去掰棒子，在老子面前上话，让你摸两手屎是轻的。真他妈的是洗脸盆里扎猛子，太不知深浅了。再有下次，他妈的我让你弄一身。”骂完，他又哈哈大笑起来。
刘来听见他的笑声，轻轻的叹了口气，同时骂了一句：这样的人也配当场长，他奶奶的。
赵维把手洗干净，打了两遍香皂，换了鞋，然后去掰棒子了。
刘来把扳子和尖嘴钳子递给钱正进时，钱正进已把东方红拖拉机修好了。他让刘来动起来，看看怎样，果然不再冒黑烟了。
刘来问他，没用扳子你是怎么修的？
“这你甭管，赶紧干活吧。”说完，钱正进拿着扳子和尖嘴钳子得意地走了。
“真他奶奶的不是个东西，就为了不让我看是怎么修的，故意把我支走，这个老王八蛋。”刘来骂完后，开始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