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征,那叫转移吗?那就是逃跑!为什么不采取张国焘的建议,直接冲到南方杀个痛快?国民党哪是我们对手?”他仿佛一只蜜蜂在我耳边,挥着翅膀嗡嗡叫。

特洛伊战争后,在战场上和归途中幸免于难的希腊英雄先后回到故乡,只有奥德修斯没回来,他久经漂泊后,来到俄奇吉亚岛,泰坦巨人阿特拉斯的女儿卡吕普索把他抢入山洞,愿意委身于他,作他的妻子。奥德修斯却忠于他的妻子珀涅罗珀,不愿与她办理结婚手续。奥德修斯走了没多久,普罗米修斯又来到这岛上。人们传说,后来的卡吕普索爱上了普罗米修斯。

他们仿佛在彼此对饮,有说有笑。我听见了嘈杂的招呼声,仿佛是叫我过去。我的心跳得厉害,迟疑地移动着脚步,在球状物体的侧边的位置坐下,王姑娘正端着一个白色牛奶瓶,优雅地在嘴边擦着,蜡烛把她的脸照得通红,像月光下的红苹果。

我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转头凝视着不远处的麦田,麦子在雨中露出金亮的光芒,过了九月的麦杆丰盛而张扬,黑压压地弯腰下去,几乎遮住了公路,只有路的中间还露出一点白,苍翠的水珠压着麦尖,那里两条白色水线。我看见那田埂中间有一把红色的雨伞,在独自地前进,伞下空空当荡,像是一团空气在流走。

我拉开了她的小手,自己解下了衬衫的纽扣,把衣服递给她。

“对的。”她很高兴,脸蛋绽开红扑扑的花,这是分班以来第一次看到她笑,我也高兴了。

王姑娘左身体前倾,皱着眉头,大声叫道,似乎忍了很久的样子。

“恩,你们完全看懂了。那么的,我还说什么?一旦变成私立,我就要去乡下,这是我的曾曾曾曾祖父不愿意看到的,我的儿子当当,本来早餐是吃一元的糯米团,现在就要改吃5角了,5角钱能买什么?还有玩具呢?”

球状物体假装没听见,继续说:“这样的日子里,只有一个人还心存高尚理想,便是高力士,他一心创办一所农业学校,为长安城作些贡献。随后日子里,种种迹象表明这种做法的正确性,不断有各种各样长安城的人涌到他院中。他们举家迁徙,表达了各自的从农愿望。民以食为天嘛!”

“我们问过班里的所有人了,除了你。”她们强调。

说这话时,我看见有人已经从外面推门进来,一个高个子男孩,黑头黑眼睛,一条白色衬衫,白色牛仔裤,梳个鸡窝头,用油摸个油亮,远看像刺猬,样子像大城市里来的。他向我和我的父亲深深的鞠躬,友善诚恳的抱歉说:“真对不起,来的匆忙,没有给你们带好的礼物。”

真真假假,我对什么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就吉斯而言,我知道无论如何,他都会留下来陪我的,这个来自理想国的精灵,从来就对我效忠以及不舍不弃,形同手足。

副主席乐呵呵,“就需要这样滴态度,就需要这样滴热情,就需要这样滴觉悟!”

李政委早已经拿出了笔,迅的记下了副主席的“三个就需要”,那针在之前就停了工作,藏在他耳边的头里。

“就是……”李政委再迅把本子放回上衣口袋,叹了口气。

“就是啥子东西嘛?”副主席最见不得有人吞吞吐吐,这样不够诚恳,未能配合大环境,就像蒋介石,说是要和谈,一致对外,却又搞边追边谈,显然是不够诚恳的;如今胜利脱围,有人要在党内秋后算帐,又不直接针对,要对他进行“精神恐吓”,他就十分不满。两天前,王明找了会谈,威胁说要杀死他的老部下李特与黄,这件事他是不能让李老弟知道的。

李特政委当然不知道,因为他每天忙着洗红旗。此刻他摇头,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见她是蹲那雷打不动,可你瞧她那眼珠子也就一动不动,没个神,一片迷茫,好像不在听似的。”

“那她总爱听的吧?”

“爱听。”李政委说,“我问她了,她说好听着呢!”

“那就好。”

副主席的脸上露出了难以理解的微笑,马列主义更新大会是什么?他的脑中也渐渐模糊了,总之每日学,永远学,但生活的忙碌却似一股更大压力之于他,使他总是来不及消化,就像同志们说的“除草撵草皮,撵也白撵”。已经没有什么,能令他对一样东西或一种精神,达到这么一种既认真在乎,又真的无所谓的态度了。

他不住点头,又好像想起了什么,喃喃说:“汤姆这小鬼跑哪去罗嘛?”

李政委笑道:“没准又去山坡上看月亮去了!那叫学个啥子东西嘛!”

副主席笑了。“罗曼谛克。”

李政委说:“那我不懂。”

张副主席北京大学毕业后,参与了京汉铁路工人运动,后来在《劳动周刊》任主编。李政委自认为修养无法跟上他,只好谦虚的笑笑。

“就个月亮,有什么好看的?坐那末高,第一个挨枪子!”

张副主席不以为然,继续笑:“这个你不懂滴,罗曼谛克认为,挨枪子也是罗曼谛克。”

李政委沉默,张副主席又说:“黄吾弟呢?”

李政委:“大概在窑子上吸烟吧。”

这时,黑夜里闯出一个士兵喊“报告”:“中央消息,请黄同志于今晚7点29分到指挥部参加紧急会议。”

“7点29分?为什么不整个7点半呢?”张副主席惊讶。

“因为7点3o,还有另一紧急会议。”

看来黄同志参加的会议不长,只需要一分钟就可以解决,这是长征路上养成的聚散的习惯。

7点29分,山坡那边准时传来了一声枪响,随后便寂静了。

张副主席狠狠地吞了口烟,对李特政委说了一句“好自为之罢”,沉思着不再说话,转头望凝视着东方天空初露的鱼肚白。

我凑足了8oo字上交,用一个作家最高的境界想了想:一旦一个作品完成,命运就是它自己的了,与我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