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队里守瓜的望天瞎,鸡公便把手电照过去,直射在他的脸上,晃得他睁不开眼,他便用一手遮脸,状极狼狈。鸡公说:“望天瞎,你睡了一觉才醒啊?偷瓜的背了几麻袋瓜,早就跑了。”

“七加七呢?”

鸡公笑:“中秋,你又几时是知青啦?我们只把你当只土鸡呢。”

德成拍着肚子说:“肠子肚子都在咕隆咕隆响,在提意见啦。”

这小媳妇伶牙俐齿,一下就接过了话头道:“船上的哥哥你莫恼,俺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好歹还是晓得的。谁撩了俺,俺才对着他;你没撩俺,就不要出声。”

想的是媳妇的脸;

果然其他人都到齐了,西瓜是昨晚装好了船的,人一到齐,便插上桨,顶开船,向着县城的方向划去。

幺妹一捂脸,滚下竹床,将花短裤按住胯,鞋也顾不上穿,便朝屋里跑。跑到房里,便朝床上躺了,直哭泣。

鸡公又说:“你说这磷化氢它是怎么燃的?”

安梓青的声音有些不那么自信了,说话有些机械:“它是自燃呀,这夏天里的温度高,所以才会自燃,才见得到磷火。”

鸡公马上问道:“磷化氢的燃点是多少?莫不只有三十多度?这夜里的气温顶多只有三十多度嘛。”

这一下把所有的知青们都问住了。按理他们才丢下书本,知识还是热的,可是他们只是被灌输了一些现成的结论,自己动脑筋的时候很少,稍一遇了疑问,便就答不上来。就说这磷化氢的燃点吧,本来不应该是一个复杂的问题,可是他们谁也答不上来。

鸡公是有名的牛皮糖,能缠,他又初中毕业,爱琢磨一些课堂上老师不教的东西,常常出人意外。无意中,刚来的知青就有了几分给了个下马威的味道,安梓青心里道:“都叫我们知青,没想到这里也有许多有知识的人,中秋啊,鸡公啊,都是一个个角色啊!”

根财老倌显然听不懂这些年轻人的话,便说:“你们都说这些火、火,其实鬼火并不是真的火,而是一个个死鬼变的,就是你们讲的幽灵啊。这些鬼还没找到附生的,就不能变下一世人,就只好到处游、到处荡,想拉走活人的魂。”

两个女知青不自觉地走到一群人的中间人,据说走前面的有可能额头上撞鬼,走后面的有可能被鬼扯腿,而走在中间,前后都有保护,胆量就会大很多。

鸡公道:“根财叔这下还真讲对了,鬼火不是火,没有燃烧的。鬼火滚过的地方,到了第二天白天一看,一点烧过的痕迹都没有。”

安梓青这下彻底地动摇了,他也觉得以前轻信人的宣传,轻信书上的表浅之词,可是到了真正的生活里,便不值一驳。不过,他还是试着做最后的一点无力挣扎,便道:“夏天的东西都是青的,不易燃烧的。”

根财老倌说:“不是的,不是的,夏天也有很枯的柴火。比如油菜杆、蚕豆穰,有的没有收,胡乱堆到野坟地里,干得很,一遇火就会着的。不过怪得很,鬼火在这些地方滚过,一点都不烧燃,这就是鬼火,不是真的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