坦然著

陈浩然和杨凡在手术室外的准备室里,做着手术前的消毒准备工作,先洗完手,把手掌朝上举着,护士开始帮他们穿上无菌手术衣,戴上无菌蓝帽子和口罩,他俩再把双手泡进放有消毒液的长玻璃罐子里浸泡。

“杨凡,你家是福建哪里的?我以前好象都没问过你。”陈浩然泡着手问。

“泉州的。”杨凡侧头回答。

“父母亲都做什么的?”陈浩然其实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他看出了她还是很紧张。

“爸爸是老师,妈妈没工作,下岗后开了个小商店。”杨凡回答,想起父母这些年供自己读大学,累得是一年比一年苍老,每个假期回去,看到他们那疲倦的面容,她都会忍不住的掉眼泪。

“你们这些8o后,比我门这些7o后要幸福得多,我父母都没工作,我们那个村啊,到现在为止,就出了我这么个博士。当时我考上大学,选择了学医,只想着以后回去能给乡亲们看个头疼肚子疼什么的,没想到这一出来,平时都难得回去一趟,现在我们那里的医院,也有了本科毕业的医生了,乡亲们的头疼肚子疼,有了人看,用不着我喽。”陈浩然说着自个笑了起来。

“陈老师,你真好。”杨凡很感激的看了陈浩然一眼,冒出这么一句来。

“啊?哈哈,不紧张了?”陈浩然愣了一下,才明白杨凡说自己好,是因为她开始稳定下情绪了。

“和你在一起,我不紧张。”杨凡的脸慢慢的爬上红晕,感觉到脸烧了起来。

“小杨啊,你跟着陈博士可是跟对了,他可是我们全院最好的骨外科第一人,号称陈飞刀,比小李飞刀还准还快,不同的是陈飞刀是救命的刀,小李飞刀是要命的刀。”护士长王琴和另外两个护士也在做着手术前的消毒工作,她给杨凡讲着陈浩然的传奇。

“哈哈!你别听护士长瞎说,什么陈飞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什么黑道人物中的杀手呢,而在同行面前,让人家笑话。”陈浩然看看时间,把手从消毒玻璃罐中抽出,一个护士用钳子夹了一块消过毒的白布,他接过来把手擦干,随手把擦过的布扔进一个白色的物料桶里,然后开始戴塑胶手套。

杨凡的动作和陈浩然的一样,这是外科医生必要的手术前的准备工作,从洗手到消毒,一个步骤都不能乱,要是哪个步骤错了,就得重新来过。作为一名实习生,杨凡必须从每一个环节做起,而且是一丝不苟的做起。

“今天的这个患者,要是早些治疗,别信那些什么迷信,也不至于这样,唉!听说还有个不到一岁的小男孩,老婆没工作,现在把腿给锯了,以后可怎么生活呀。”陈浩然为躺在手术室里的患者感慨着。

“是啊,他还是个很不错的修车工,手艺还不错,他家那个小男孩,又白又胖的,看着让人心疼。”王护士长也感慨着说。

“陈博士,他的手术费还没交清呢。”一个护士在边上插话说。

“做完手术后,我们帮他申请减免吧,要是等他家把手术费凑够,命都没了,人要是没了命,还要钱干什么呀!”陈浩然有些难过的说,这样的病例,经他治疗过的病人,有很多,大部分都是来自山区的困难群众。

护士长和另外两名护士也穿上了无菌衣,双手在消毒罐里泡了泡,然后都戴上塑胶无菌手套,把无菌衣的袖口扎紧了。

陈浩然第一个走进手术室,手术室已经有个麻醉师和一个护士在里面。

“麻醉情况怎么样?”陈浩然问麻醉师。

“还不错,现在下肢已经没知觉了。”麻醉师回答。

“病人的生命体征情况如何?”陈浩然又问坐在仪器旁的护士。

“都很正常。”护士回头说。

“那开始吧。”陈浩然站到了患者要截肢的右下肢边,杨凡站到了他对面,看了眼患者的脸,是个三十岁不到的男人,因为是半身麻醉,头脑还清醒,眼睛慌乱而紧张的盯着几个医生和护士。

“你不用担心,不会痛的,等会他们会给你戴上面罩,你会睡着。”杨凡小声的给患者说。

陈浩然看了杨凡一眼,很赞许的向她点点头,然后给麻醉师说:“可以了。”再给护士长说:“现在清点器械和物料。”

麻醉师给患者戴上有催眠效果气雾面罩后,护士长和护士们开始打开手术包,清点里面的器械和物料。旁边观察仪器的护士做着记录,一切都在有条不紊中进行。

陈浩然接过护士长递来的电手术刀,开始切开患者的皮肤。

李亚芳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侧身给四个外国游客用英语讲解着今天第一个景点的一些看点和历史。

四个外国人是两对夫妻,他们问着各种各样感兴趣的问题,时不时的为李亚芳的讲解出感叹。

车子很平稳的在公路上飞驰,不一会出了市区,朝第一个景点开去。

第一个景点,离市中心不远,没多大会,车子已经停在了景点的停车场里。

李亚芳带着四个外国游客,用英语流利的讲解着这个具有历史意义的水坝。

“...过去洪灾肆虐,每年都给成都平原造成严重水灾,太守李兵和儿子,为了让人们不再受灾,组织群众,积极治水,建造了这个具有中国人民智慧的堰,现在这个城市,就是以这个堰为名的...”

四个外国游客不断的拍照留影,感叹着中国古人的智慧。

李亚芳几乎每天都要来这里,从做导游开始,来这里的时间,恐怕比呆在家里的时间还多,可每次来,每次给游客讲解着历史,她都会有不同的心灵震撼,她似乎还能听到过去洪灾泛滥时候那些被淹的孩子喊出的最后救命声,尤其是自己做了母亲后,这样的震撼感,更加的强烈。她看着几个外国游客在拍照,不觉想到了小雨。这些年,她没好好的照顾过孩子,和孩子的玩乐,都是每天拖着疲惫身躯回家后,孩子还兴高采烈呢,自己倒先睡着了,她深深感到愧对孩子,同时也很感激丈夫,是他平时对孩子的关爱,才让小雨成长得如此的活泼可爱。

陈浩然已经开始很熟练很仔细的剥离着患者肌肉,杨凡在旁边听着他的指挥,让她夹血管就很准确的夹血管,让她结扎血管,她马上很利索的结扎完成,已经不再有任何的紧张和不安。

医生这个职业,是很特殊的行业,尤其是外科医生,不仅要有精湛的医术,还应有过硬的心理素质,两样缺一不可。谁会愿意把自己的生命交到一个医术精湛但又双手颤抖的人手上呢。

陈浩然不愧是陈飞刀,他的手比小李飞刀李寻欢的手还稳,李寻欢那个酒鬼,只有在危险来临的时候,手才不会颤抖,而陈浩然的手,从来没颤抖过,就是冷得全身打着哆嗦,但手指仍然会很稳定的从晃动的桌子上拿起一根绣花针。

这样的手术,陈浩然做了很多,从第一例开始,他都能很平安的让患者下手术台,还没有患者在他的手术刀下失去过生命。这是他从医的最高目标,他给自己的最高要求是,自己这辈子,不能让患者在自己的刀下死去。什么脊柱手术,截肢手术,他都做到一丝不苟,平时从来不喝酒抽烟,很爱护自己的双手,双手是他吃饭的本钱,是他除了生命和眼睛外最宝贵的东西,他象爱惜自己的生命一样的爱护着他的双手。

他的手指修长饱满,象钢琴艺术家的手指,他的导师看上他的,就是他的这双手,当然还有他的心理素质,一个外科专家,要把自己全身的本事传承下来,就必须有一双慧眼,能从弟子中找到有慧根的接班人,陈浩然没让他的导师失望,他是导师有生以来,最优秀的学生,在技术上,现在的他甚至已经越了导师,国外的同学,看重的,就是他的这双手。

对于陈浩然来说,出国肯定是有好处的,不仅待遇好,学到的也是最顶尖的医术,还能满足妻子和孩子的需要,让她们过上最好的生活,他在今天上班的路上,已经做出了决定,因为他爱自己的妻子和孩子。过去一直犹豫,那是因为父母,还有就是他觉得对不起培育他的学校老师和医院,更对不起导师,他曾经征求过导师的意见,导师没给他明确的答复,只说了几句话:“一个最好的外科医生,不在于他有多么精湛的医术,而在于他把患者放在什么位置上,知道哪里最需要他。”陈浩然明白老师话里的意思,可是,妻子早出晚归的劳累,为了还清房贷,两口子拼命的工作,平时还要省吃俭用,每年才能还上房子的按揭,尤其是这段时间,妻子为出国的事,明显的在疏远自己,要是再这样下去,这个家可就要完了。所以他为了这个家,下了最后的决心,可这个决心还没给妻子和孩子说,想等晚上给她们个惊喜。

陈浩然当然在这个时候是不想这些的,这些都是在他来上班的路上想好的事情,现在他心里想的,是他手下的患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