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黄鹂继续尖利地喊叫着,声音像剑一般刺向每一个人的心脏。她原本苍白的小脸,此时却涨得通红,眼睛里灌满了泪水。她一边尖利地喊叫,一边双手抱住脑袋,拼命地撕扯着自己的头,情绪异常激烈。

“这样的妈妈,死了就死了吧,还送什么医院呢?”

丛苇似乎明白了什么,眨巴了两下眼睛,闭口不言了。

丛苇的心里泛上一股酸涩,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刘贝拉企图撞墙自杀的事情,告诉林黄鹂。只是无声地点点头。

丛苇从胸腔里呼出一口长气,猜测着那女孩的年龄。也许她有十八岁了?看育程度似乎不太像。那么可能是十六七岁?甚至十四五岁?她搞不懂,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丛哪里学来的这一套,把自己弄得跟电视上的妖魔鬼怪似的,难道这就是他们这一代人崇尚的美学?

“只是比较喜欢而已,没有专门练过,不靠体的。”

“你最好让她的直系亲属来!我们可是要备案的!”

丛苇为难地笑了笑,向那个小警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走过那一长溜蹲在墙根下的人,慢慢向窗子边靠近。

她放慢了度,整理着有些慌乱的心绪。她想,第一印象非常重要,不能让张警官对她留下不好的印象,否则的话,可能对黄鹂很不利。

“苇子,你……要小心!”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刘贝拉艰难地喘息着,断断续续地接着说:“林……启辉那个……王八蛋,我是不……指望了。黄鹂……哦,黄鹂……”

丛苇气得咬牙切齿,对着手机大声喊叫起来。

丛苇的心突地一沉:俱乐部那边似乎出什么状况了!

“放开我许戈飞,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里?是澹澹生病了吗?是不是?是不是?”

“先交五千!”护士已经非常不耐烦了,说完之后就将目光投向另外一些家属,大声叫喊起来:“六床!六床的家属请到住院部续交住院费!否则的话,明天就只好停止用药了!”

“师傅,快呀!请你再快一些吧!她快支撑不住了!”

“贝拉!你不能犯傻呀!”

“喂,黄鹂,你在哪里?妈妈找了你一整夜,你不要吓唬妈妈呀,快回家来,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

丛苇扑过去,一把把酒瓶夺下来,又是心疼又是气愤地吼道:“刘贝拉你省省好不好?你这是干什么?喝酒有用吗?如果喝酒能解决问题,那你就尽管喝,我保证不阻拦你!”

那个叫顾盼盼的女孩子有些惊慌地掠了一眼刘贝拉,当看见她嘴唇上那一溜透明的燎泡和直冒冷汗的脸庞时,小姑娘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

刘贝拉像个无助的孩子,眼巴巴地望着丛苇。她已经把她当成了能挽救她生命的最后一跟稻草了。

刘贝拉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脸色一瞬间变得苍白,毫无血色。她忍受着林启辉带给她的双重屈辱,一边忍辱负重地跟那个杨雨轩和林启辉的私生子周旋,一边含辛茹苦地一个人拉扯着黄鹂,跟头骨碌地一路走来,就是希望她能健康地成长,将来有了出息,她也算是有了依靠。她真没想到,她为之付出了巨大心血的女儿,居然会撒谎欺骗妈妈!她有些承受不住了,只觉得一颗心像被刀子切割着一样,痛彻心肺,眼前的事物开始变模糊了,她的身体摇晃了两下,颓然向旁边的椅子倒了下去。

黄鹂一直是个比较孤僻的女孩子,很少跟人交流,即使见了丛苇、伊春、甄小倪等妈妈的好朋友,也是面带冷霜,顶多点点头,勉强给个微笑,就算是天大的恩赐了。

“小蛤蟆呀。”

这两个字像会弹跳一样,一下子就蹦入丛苇的眼帘。

许戈飞的母亲因为一个意外造成瘫痪,女儿许芳菲又正值怀孕期间,护理不便。一直不能生育,好不容易才怀上孩子的许芳菲,被迫求助丛苇。面对可怜的婆婆和小姑,丛苇只得答应暂时回栀子街老家照顾老人。

黄鹂倒不认生,自己去客厅里拧开电视,歪坐在沙里,有滋有味地欣赏起电视节目来。

丛苇把煮好的咖啡端到茶几上,柔和地说:“黄鹂,丛阿姨想跟你交个朋友,咱们边喝咖啡边聊天,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好不好?”

“聊天?丛阿姨你都一宿没睡了,你不累啊?”

黄鹂有些吃惊地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丛苇。

“黄鹂,说实话,阿姨的确很累,但是,阿姨只是身体上累,休息过来就没事了。”

丛苇将一杯咖啡推到黄鹂面前,给自己点燃一支烟,接着又说:

“疲劳可以分成两种,一种是身体上的,一种是心理上的。现在,阿姨只是身体疲劳了,而你,小黄鹂,阿姨知道,你现在心理上处于一种极度疲惫的状态,所以,最需要休息的,不是阿姨,而是你啊。”

“我?”

黄鹂用一根指头点着自己的鼻子,大为不解。

“是啊,你。”丛苇语重心长地望着黄鹂,“其实,从你爸爸出事之后,你的心理疲惫期就开始了,只是你自己并不知道而已。黄鹂啊,阿姨是专门研究心理学的,阿姨知道,一个人,如果长期处于一种心理疲惫状态,得不到很好的疏导与放松,负积累就会越来越严重,等到积累到一定的程度,就要出现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