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方叔是一个热心人,对来找他帮忙的外地人,他表现出尤为的热心。当地人在面对外地人蜂拥而入的形势下,他们热烈欢迎和尊敬的是腰缠巨资来搞投资办厂的老板,而对于从内地来靠打工或干苦累活的挣钱的人,趾高气昂地虐称为“捞佬”。“捞佬”的大量涌入,使得他们过去安宁的生活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干扰,村头村尾四处钻满了这些不怕苦不怕累衣着简陋言谈粗放的“捞佬”,廉价的租他们破旧的老房子住,干他们瞧不起的活,吃他们嗤之以鼻的饭菜,给他们的居住生活环境带来了破坏:垃圾成倍成倍的增加,鱼目混珠而来的小偷、歹徒暗藏四处,给治安工作带来沉重的压力••••••这些“捞佬”的生活方式以及为人处事,都让他们感到低下和随贱。然而,他们这里的展却又离不开这些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的“捞佬”们。投资者来开办的工厂需要他们来干活,空余的房子或专业建来以出租盈利的房子需要他们来租,他们的田土需要他们来租种,当地村镇的行政机构每年要从这些数以千百万计的“捞佬”身上收取一笔巨大而惊人的“暂住费”,这里经济的展和腾飞需要这些数不胜数的“捞佬”来出力使劲,这里的许许多多的建设要“捞佬”来完成••••••这里的蓬勃繁荣的展已经离不开这些“捞佬”,这里的每个角落都洒下了“捞佬”的辛勤汗水和智慧的光芒,“捞佬”使这儿的千百万当地人由贫苦的农民变成了养尊处优靠村里分红和出租房子挣钱财的农村中的“城里人”。“捞佬”知道当地的人压根儿瞧不起他们,鄙视他们,所以,他们也压根儿瞧不起他们,鄙视他们。暗地里形成了敌对的势力。

下午的阳光灿烂清朗,像一张无垠的绚丽的透明缎子点缀着大地,使得万物更加赏心悦目。天高高的,蓝蓝的,几朵脂白的云儿悠然漫漫飘游,犹如蓝宝石琢成的钵盆里盛着白兰花,叫人看后心胸宁静,高远开阔,涤荡释怀。

这是一个早上,高华来到园里和学生们相见过后,就把刘明执悄悄叫到一边,失落地说:“我昨天晚上到的,和寨子老板在酒店住了一宿,也就谈了一宿。你怎么就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把事情搞得连挽救的余地都没有了。”

《傩舞》是一个表现瑶族人们宗教信仰的舞蹈,在诡异神秘的音乐伴奏下,由十六个身着瑶族装束的男女,前面一人支撑着一个挂满五谷和灵符的竿子,紧跟着后边的一个人扮作师公模样,一边走着一边做着祈福的动作,其后边的十四个男女,依次整齐排列着在音乐的节奏中一摇一扭地展开双手舞动着铜铃在帐幕后翩翩出来舞台。十四个演员全部出到舞台之后,把支撑竿子的演员和扮演师公的演员圈圈围住,再千姿百态地舞蹈,师公随着竿子向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转动而做着祈福祷告的动作。这是瑶族人们在每年收冬之后举行的一个宗教仪式,一是庆祝当年的丰收,表示对上天和地上的各种神灵的虔诚的感谢;二是祈求保佑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舞蹈最后,舞台上明亮的聚光灯突然暗下去,刘明执从舞台里边的帐幕里潜到演员中间,在众演员的伏地舞蹈的圈内,在聚光灯再次放亮之前的那一瞬间,蹲下身来让一个小女孩演员直立站在自己的双肩上双手舞着铜铃,然后慢慢站起来,转一百八十度的转身,面对着观众,再走到舞台前面去,众演员在他们身后尽情舞蹈,灯光再次慢慢暗下来,前台幕布缓缓落下,直至完全合拢,全舞蹈结束。

高华逗留了几天,看看一切走上了正轨,又找学生们开了个会,叮咛了一番,特别对刘明执着重地安排一通工作和管理上的细节,就回学校去了。学校里有一大摊子的事等着他回去解决,他是不能离开太久的。

“你和牛总闹了一架啊?”王跃扭转了一下头来笑着问,接着又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

“牛气什么?!马上给我滚!”牛总怒火陡然上来,抓起电话拨通了内线叫道:“李美凤,你给我马上结算刘明执的帐!”

高华所在的县和附近的两个山区小县是整个南方地区居住瑶族人们最多的地方,因此这三个县之间轮流举办“盘王节”。十多年之前,高华就是凭着对瑶族的深入研究而成就了自己的事业,今天,他的艺术学校还是要以学习和编排瑶族的歌舞为本,独树一帜打入新时代的经济建设中去。赶在春节前,他的学生们已经学会了在一系列瑶舞中占重要地位的几个歌舞,诸如:《瑶鼓风韵》、《傩舞》、《铜铃舞》,《草裙舞》、《双刀舞》、《盘王大歌》等,也还学一些现代舞。以往去参加“盘王节”都是县里责成文化局和文化馆以及相关的部门组织演出队去的,这年高华的艺术学校的学生在县里大展了风姿,又通过他本人的活动,就名正言顺地夺下了这个“香饽饽”。当然,如此也就更多的人妒嫉高华了。看看他搞的是无本起利多赢多惠的营务,县里头几些有头面又有条件的“名人”们不免蠢蠢欲动起来,半年后就以县文化局的名义办起了了类似的艺术学校,与高华的欲比高低,竞争市场。小小的山区小县里出现两个这样的学校,市场和生源都会产生极大的波动的,从演出的收费到学生的学费,以及学校各方面的综合条件,都受到了巨大的挑战。高华自然不敢“轻敌”,不过一切是胸有成竹的,他的目标从一开始就不光是在本县里活跃的,要到全国各地去,甚至国外!这些都是后话了。

刘明执在心里胡乱地想着心事,而后默然的狠狠地把牛宏智毒骂了一番,也痛快了一番。中午他找到高华报告此事。高华表情没有任何不良反应地说:“不怕,干下去,看看那头牛还要怎么样!不要担心,高老师这里继续为你而敞开大门的,注意和王跃搞好关系。年轻人,心胸要开阔,广交朋友,高瞻远瞩,欲不达,吃一点亏没关系。俗话说‘吃亏是福’,好好地磨练磨练。”

这一切都是按部就班而运作的,没有随遇而安的附和,也不是见子打子的机动,是高华进军市场的系统策略,是展经济的经过长时间摸索总结出来的具体步骤。他稳稳地留在文化馆,风姿卓越地站立着,而且他要求自己一直要如此风度翩翩地斗争下去••••••

刘东升从二十岁到二十七岁这八年的时间里,不断在好心的亲戚朋友的帮忙下,在本镇上与七个姑娘谈过恋爱,前后有三个还来过他家搞“踏嫁场”(意思是女方中意男方了,要仔细地考察一下其家居条件、男方本人和其家人为人处事的情况,考察的结果必需博得女方本人和她的“亲友考察团”满意,男方才有机会和女方做进一步的展。),结果不是被这个“歪心人”说一两句坏话,就是被那个心怀鬼胎的左邻右舍挑拨一下,看似十拿九稳的“喜事”,转眼间就成了黄粱美梦。

“我知道,刚才高馆长给我打过电话了。”

经过这十多年的求学积累和对生活的思考,他觉得人的一生就要从青年时代起坚定地树立起美好而光明的远大理想,这样,在今后漫长的人生道路上,才可能不断地纠正自己的层出不穷的或大或小的错误,才可能不断地在失败和困苦的日子里激励自己不要放弃追求而继续挣扎着前进。

他一时感到了无比的尴尬,从昨天到现在,他没有想过这个细小的但又极其敏感的问题。虽然心上人已经不在人世了,但活着的人总得找到合乎情理的身份来进门的呀。这真还挺伤脑筋的。正当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个身穿天蓝色校服的小姑娘从羊肠小道上拐了上来,他拿眼一看,天呀,差点使他惊叫出声来:这人怎么和侯春灵那么相像!

那是不可能的!

“你就这样坐啊••••••”

亲爱的人啊

虽然高华一家人都很热情,但刘明执总觉得有些别扭而不自在。他是一个怕麻烦人的人,每受人一次恩惠,就觉得欠人家一笔人情,总要想法去回报,心里才安然似的。不过他在这个假期是要专门来他家一次的,那就是请高芳的客。人家父女俩这么讲信誉,他不能不兑现自己的承诺,这是为人处事最起码的道德。现在高芳正忙于备战高考,是不宜打搅的。

洁白的雪球在落入他手中的那一霎那,碎裂了。

“哦,一中,那是好学校啊!——上高几了?”

“过了今年,明年怎么样我也不种菜卖的了。阿方叔,实话对你不怕说,我们大老远的撇家别妻别子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挣两个钱吗?这样种下去是挣不了钱的,卖菜得的一些钱还不够交地租和对付生活费,连我做短工的一千多元都贴进去了,到时也不知能不能拿得回来。反正这样搞下去不亏本也挣不了钱。我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负担重啊,趁还没老,各自想办法挣钱,回家去起新房子。人生在世有什么,还不是多挣钱生活好过一些?阿方叔,到明年我准备专门做短工,到时你要帮我。我算过了,一年下来我靠做短工能挣得到万儿八千的,我何苦还去种菜?种菜又苦又累,有菜卖了还要夜半三更出门,遇到好卖的时候还好些,遇到不好卖时,像卖黄泥一样苦!我搞怕了,怕完了!”许家宝毫不顾忌的把心里话说出来,经过几个月来的亲密接触,他觉得和阿方叔之间好得无缝可插。

“那是,那是••••••”阿方叔一叠声赞同许家宝的话,“这个你们要商量好,出门在外就是为了挣钱。你真的不种菜了,凭你老实本分的干活,短工不愁没有做的,住的地方也不用愁,随便找个角落搭个棚就有得住了,不用出钱;暂住证的事也不用担心,我和治安队的打个招呼就行了。”

“阿方叔,有你这么支持我,我的胆子就雄壮了!哈哈••••••”

到了腊月,王翔飞一行三人一盘算,除了成本,起早贪黑辛苦耕耘三亩多田一年,每人分成下来得到一千零五十元钱。

数目清清楚楚地算下来了,大家心情黯然,不知如何向自己交待。

王翔飞夫妻回家过年,许家宝拿出一千五百元钱让他们稍回去给妻子刘清凤,他说不想回去过年,情愿留在窝棚,顺便看护东西,并说来年他不种菜了,他专业做短工。

许家宝孤独一人留下来在菜地上的窝棚过年,其实是有他别的打算的。过年前几天,他就在阿方叔的帮忙之下,悄悄在他们村边一条水沟的高坎上的一块巴掌大的空地上,一人搭建好属于他自己所有的窝棚,过年他就兴高采烈地搬进了“新居”,还请了几个平时聊得来的人喝酒吃饭。

春节期间,阿方叔又带他去外边快活了几次。

这一个年许家宝觉得自己过得意味深长,快乐无比,是有生以来过的最开心的一个年。不知不觉地,他现自己深深爱上了这个富饶而缤纷的地方,他觉自己过去在家简直就是瞎混,苦活累活干不完,钱挣不来,一年到头苦巴巴的,几乎没有人把他当回事。而在这里,不单指能挣些钱,还自由极了,快活极了,自己想吃什么就去买什么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酒任由喝,肉任由吃,玩的花样也层出不穷,阿方叔不仅成了他的靠山,还成了在许多情况下“有福同享”的知心好友,引导他打开了生活的另一扇“美妙”的大门。

即使是一个人,许家宝也懂得了怎么去寻找快乐了。他感到这是自己的一大进步,是一个了不起的飞跃。他觉得自己生活在这里,浑身是劲,有使不完的力气和不会衰竭的信心,他对自己的未来充满了希望。

当然,他很想家,很想妻子儿女们。但他很深刻地明白,只有等有了钱了,才能够去谈什么关心、顾家,没有钱,什么也是空的。

许家宝下定决心,好好干几年,好好攒些钱,把家建设得像模像样的,那才能显示自己的魅力来,妻子和儿女才真正的有好日子过。而先自己的日子要过好,才可能以更好的状态去挣钱顾家,爱家。在这些问题上,他理得清清楚楚的,心里明明白白的,就是妻子一起来了,他想自己也是这样生活的,也应该这样生活的。

一个人的一生本来就没有多长时间,何必那么苦自己呢?俗话说:“儿女自有儿女福。”把儿女养大了,起好房子给他们,就是上上大吉了。自己当然要搞好自己的生活。

许家宝把这一切都理顺了,心里有说不出的坦然和畅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