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自己的单位原来不是医院,那我为什么会到医院来呢?医院里不是病人就是医生,可我记得自己原来是上城区某局办公室副主任,从来没当过医生。那我就是病人了,可是谁把我送进医院来的呢?是龚局长、黄副局长、胡副局长?还是万校长、马书记?是的,我依稀记得确乎是他们把我送进医院的。不过他们把我送进医院大门之后就转身走了,后来是我妻子陪我去看医生的。最初一次就诊的情景我记得很清楚,当时医生让我坐下来,问,姓名?我说阎鸣放。性别?我向旁边一指说,我老婆是女的。年龄?当他吐出年龄两个字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一头青面獠牙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我猛扑过来,吓得我一头扎进妻子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她硕大的r房,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两眼翻白。好大一会儿,在妻子的安抚下,我的情绪才算平静了许多,抬头看了看坐在对面的医生,年龄这个字眼和青面獠牙的怪兽交替在我眼前晃动。我焦灼不安地站了起来,在房间里不停地转圈,口里喃喃不停:谁动了我的年龄?谁动了我年龄?我隐约听见医生对妻子说,这是一种由年龄恐慌情绪而引起的精神性疾病,医学术语叫迫害狂,就是病人长期受某种情绪的压抑,在大脑里产生受迫害的幻想,老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迫害他。好在现在病人的症状不算太重,大部分情况下意识清醒,只有在某种强烈刺激下才会出现意识混乱。……以心理治疗为,配合以药物治疗,先住下来观察观察再说吧……

就这样我在一个叫皖北精神病院的地方住了下来。每次看到精神病院这几个字时,我心里就犯嘀咕:我自小接受革命英雄主义、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国际主义教育,各种精神象钢筋混凝土一样在体内充分粘合、凝化,已经造就了我坚不可摧、百毒不侵的钢筋铁骨,如此强大的精神结合体,怎么会生精神病?在各种精神的综合作用下,我从小就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遵守纪律,爱护公物,不向女生耍流氓。长大后我诚实勇敢,自尊自爱,勤俭自强,“五讲四美三热爱”,敢于和不良现象作斗争。参加工作后我在家听老婆话,上班听领导话,工作中勇挑重担,埋头苦干,不计得失,任劳任怨,廉洁奉公,作风正派,不给女同志讲段子,更不搞婚外恋、一夜情和第三者插足。有如此高尚精神如我者,难道会有病?要说有病也是他们有病,比如龚局长,一贯贪污腐化,买官卖官,损公肥私,中饱私囊,何来爱国主义、集体主义和共产主义精神?再如我昔日的老同学、现在的副局长黄家权,一贯卖身求荣,阿谀奉迎,爬高踩低,小人得志,哪里还有一点独立人格精神。就连一向老实巴交、很有人缘的胡局长也一贯和稀泥、老好人,严重的革命英雄主义精神缺失。要说精神有病也应该是这些人有病,可怎么他们反而俨然成了治病救人的医生,而硬说我是病人。唉,这年月,病人都成了医生了,我们这些正常人还不都得被关进疯人院。

无论如何,我就这样在这个叫做皖北精神病院的地方住了下来,每天都要忍受一帮身穿白大褂手拿听诊器的叫做医生的病人的折磨。我一点都不喜欢他们,不过我喜欢那个叫做护士的女病人。只要她那硕大无比的r房在我眼前一晃动,我立即感到一种失去许久的内心的平静。我记得我不是很好色,可就是喜欢r房,一看到r房,我就看见自己变成了一个熟睡在母亲怀抱中的婴儿,那么踏实,那么安然。有一次,那个叫护士的病人正拿着一种叫做药片的东西让我吃,忽然推门进来一个人,见到我就喊:老阎,你好点儿了吗?我愣了一下,“老……阎……”是叫我吗?我姓焰,我很老?记得过去别人都是叫我小阎,这个人却喊老阎,难道是叫我吗?当我确认他的确是在喊我时,我忽然又看到一个青面獠牙的怪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我猛扑过来,吓得我一头扎进护士的怀里,双手紧紧抓住她硕大无比的r房不放,口吐白沫,两眼翻白。与此同时我听到了女人的尖叫声,接着是妻子和护士两个人同时和我掰手腕,经过短暂的相持之后,我最后落败,我的手最终被两个力大如牛的女人从护士的胸前转移到妻子的胸前。不一会,我摩挲着妻子极富弹性的r房,安详地睡着了……

自从妻子知道r房是我最好的镇静药之后,她每天都把我搂在怀里,袒露出她那肥白的r房,任由我摩挲,一边和我聊天,一点点把我带进回忆,又一点点把我带回现实。在妻子r房疗法的疗养下,我一天天清醒起来,再听到“年龄”这个字眼时,我情绪平静了许多。我对妻说,别跟我提年龄,一说到年龄我就看到一头青面獠牙的怪兽要吃我。妻说,别怕。是的,是一头怪兽,可你必须要找到这头怪兽,然后打败它,向它要回你的年龄。妻的鼓励给了我很大的勇气,是的,妻说的对,我要找到这头怪兽,我要打败它,我要向它夺回我的年龄。就这样,我在妻子的带领下,一步一步地沿着我的经历去寻找这头吞吃我年龄的怪兽。我模糊地记得,老胡是我最近经历的一个重要部分,那么就从老胡的旅程开始寻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