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没啥!没啥!”

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新乡火车站多设了一个名叫“售站台票”的亭子,以前那里几乎是没人的,但是今天不同,主要销售对象是前来送孩子的家长,一会儿的功夫卖了大半年的数量,为的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上火车,最后止不住地流下舍不得的泪。

给自己和你们一个交代。

“哎呦!一路上,净听你重复再重复,我本来都不紧张,你一直说,说得我都有点儿紧张了!考个大学罢了,又不是上战场,你省省力气,在这儿等我出来吧!”

秦岳开始对她的问号作答,说:“瓶口很小,手是伸不进去的,瓶身也不大,但瓶内的空间却不小。”

“没事儿!没事儿!”说罢,秦岳就坐到了一碗被盛的满满地白米饭面前,身子向下弯,两只胳膊搭在两只大腿上,不自觉地看了一眼在冷角处孤独呆着的那盒礼物,之后,便迅地把目光从那里抽了过来,低下头,双手十指交叉地使劲儿揉搓着。

“这里都没变,你怎么变了?”

“你想过再活一次嘛?”

自从住进这个四合院,她就和卜子坤成了见面不多、对话也不多、但却是出现在他醉后次数最多的邻居,这个人,就是郎玉。她剪了头,从前飘逸的长变成了现在四面齐的短,皮肤也由当初的白里透红晒成了现在的黑不溜秋,穿衣风格也和以往大有不同,T恤和牛仔裤可能早就被她扔了,或者改成了现在身上经常穿的露背、吊带、迷你裙。

四个月前,也就是秦岳和夏柄辉正在新乡到处打听她失踪消息的时候,距离他们去北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郎玉已经坐上了去北京的火车,拿上了父母留给她的那张银行卡。至于这张银行卡的由来,则是郎玉的父母在离婚后,共同达成的一个不成文的协议。

高中毕业后,郎玉也就十八岁了,法律上,父母不用再承担供养她的费用,所以老早地,经他们二人协商同意后,各自在那张银行卡里打进了两万块钱,一共是四万,计算过,到郎玉十八岁,这些钱,只会多不会少。而且他们二人也深知,这女儿根本不是个上学的材料,上大学的钱,根本没想过要往里多添一分。

的确,截止到目前为止,郎玉银行卡里的钱,还有一万五千多,这些年省吃俭用地过,除正常开销以外,几乎没有浪费过里面的一分钱。

刚到北京的日子,郎玉过得很凄凉,一天一顿饭,住在条件最差,价格最便宜的地下室,整个夜晚都是眼泪相随地熬过去,白天就四处找工作,屡屡碰壁,一无户口二无学历,画就算画得多好,眼下看来,也只能做一个怀才不遇的街头艺术家。

卜子坤来得正是时候,郎玉的流动画摊,刚巧于一日摆在他家对面。卜子坤怎么都不会想到,这里,白天吆喝着萝卜白菜、下午老头老太太休憩乘凉、晚上小孩子追逐打闹,

被市井的俗念浸染得没有一点儿高雅气息的破地儿,竟然出现了一位像郎玉这样搞画画的。

卜子坤的惊叹和其他人的好奇,在本质上就有很大的差别,他们多半是来看热闹的,而卜子坤则是个正儿八经站在郎玉身后,看门道的。那些人的七嘴八舌,没有一句能影响到郎玉创作时的认真度,她自顾自地画着,那些人噼里啪啦地嚼着烂舌根。于此而言,何谓艺术的与众不同,何谓越无定义的美,何谓只知道拘泥于古世纪中的文化,卜子坤和郎玉,早已心知肚明。

天色已暗,画只画了一半,郎玉收起画笔,在准备离开的时候,卜子坤主动上前向她打招呼。

“你好!我叫卜子坤。”卜子坤的手伸了一会儿,见郎玉没做声响,只是敷衍地笑了一下,准备迈出离开的步子,卜子坤留意到了她背着的绿色画板上,标注着画板的制作单位,地区是新乡市。这个地名他并不熟悉,但可以肯定的是,眼前这个越走越远的女孩子,并不是北京人,于是他高声喊道:“你画得很好!别离开北京!如果没有地方住的话,可以考虑搬来我的四合院,还有一间屋可以租给你!”

郎玉立即停了下来,这句话对一个落魄窘困的人而言,不论真假,都可谓雪中送炭。

“有手机吗?”

“有!”

“13o1o122333”

“你的手机号码?”

“是的,如果觉得有必要的话,就给我联系吧!”

“可我不认识你。”

“我叫卜子坤,那家四合院是我过世的家人留给我的,一个人住太大了,现在空出几个房间出租,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郎玉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这个陌生的人,尚且存在太多的不安全感,她脸上的疑惑,卜子坤也大致明白了。

“你可以到前面路口的房屋中介问一下,就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再不然,也可以到我住的四合院看看,里面的房客也可以告诉你,我是不是个骗子。”

“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初到北京,一来不适应,二来……”郎玉看了看卜子坤,感觉上,他也不像是个骗子,只是对于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何主动提出帮助呢?

“你为什么要帮我?”

“呵呵!我说过了,你画得很好!不应该离开北京,留在这里,是有展前途的。”

“仅此而已?”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

卜子坤说得不明不白,基于对这个人的不熟悉,郎玉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确存在不安全隐患,走进了他说的那家房屋中介,询问着卜子坤的四合院,但更多的,是想从这里,获悉一些关于卜子坤这个人的详细资料。

郎玉推开了那扇门,上面贴满了各种房屋信息的纸张,把里面那些正打着扑克、抽着烟的雇员们,遮掩的非常严实,从门外看,真会以为在那里面,正有络绎不绝的人前来询问这些只是被贴在门上,满满一玻璃的房屋信息。

见郎玉进来,一个和她有正面目视的年轻小伙子赶紧把叼着的烟从嘴里吐到地上,后咳了咳给牌桌上的仨人,给了他们一个瞄向郎玉的眼神,这局牌也就不分胜负地暂且结束了。

“你好,小姐!租房子吧?”这个年轻的小伙子通过简短地打量,准确地判断出了郎玉前来的目的,笑容可掬地样子,彻底颠覆了刚才给郎玉的赌鬼印象,倒更像是一位训练有素的中介工作者。

“我想问问关于前面那个四合院的情况。”

“卜子坤那家的?”郎玉点头,那人于是开始对郎玉进行一番更仔细地打量工作。

“你确定你要租那家?”

“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你先请坐,我拿些相关资料给你看。”

小伙子来到刚刚打牌的那张桌子前,也就是放杂物和资料用的正方形桌子,而在这个房间里,除了郎玉正坐着的那张用来接待客人的长方形桌子之外,就是这张了,整个办公的环境看上去,更像是个朋友聚会的“小圣地”,至于那张长方形的桌子,此时看来,敷衍得厉害。

郎玉透过余光,感受得非常强烈,她确定,那个小伙子在拿资料的同时,会有意无意地就往自己这边瞄上一眼,也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瞄完后,就和哥们儿窃窃私语,这让郎玉坐得非常不适,她不免疑惑,是不是和卜子坤有关。

就那么几张纸,小伙子私聊的功夫比拿的功夫更大,他坐到郎玉对面,把几张纸在玻璃桌面上磕了磕,后扫视了一下,把这几张纸按照正确的阅读顺序,轻轻地放在郎玉面前,说:“你看一下吧!除了租赁合约,还有那个四合院的相关介绍。”

郎玉大致地看了一下,还是没什么头绪,见此,小伙子说:“是坤子叫你过来的吧?”郎玉听他这么亲昵的称呼卜子坤,感觉挺熟络的,于是转入正题,问道:“你们俩认识?”

“嗨!我们俩高中同学。这么跟你说吧,坤子那房子出租的事儿,他倒没费什么心,全指望我呢!”

“他……”

“你放心!他不是什么坏人,也没什么心眼,就是现在变得抑郁了点儿,没以前那么爱说话了。不过这房子的事儿,你大可放心,我们也是打开门做生意,坑人的事儿,我们也不会做呀!你说是不是?”

“他说,那个四合院还有个房间?”

“嗯……嗷对!是有一个,不过挺小的,光线也不足。”

“他是做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