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脚下浊烟腾腾,整个屋子,除了烧香的味道,没有其它。徐太后跪在佛像前的垫子上,发饰未脱,闭着眼,手上挂着一串佛珠,拇指一颗一颗向下转这串珠子。

“你这样也敢上战场?”有多久没有这样近地看过他,瘦削的脸,几分薄怒,几分责备。

她笑,她曾经为了这个男人,想过放下国恨家仇。她笑,她曾以为他说的话都是真心的,是她利用他,她多傻啊!她还以为带着莫葛离开,是对他的成全,孰不知他欺骗了她这么久。她笑,如今她出箭伤他,她却依然心痛。

“君上说明日再谈。”

她也是披过战甲的人,怎么体味不出这其中的酸楚?

他眸中闪烁的是什么?泪吗?不是,该是皎静的月光的缘故。他的眼本就堪比星辰。为什么还要离开?一年前她离开,是为了保护莫葛,为了让他幸福。却是不知他并不需要她的成全。现在她离开却是因为怨他,厌他。

“是。”

那黑字女子倏然出鞭,缠住阡婳一拽,如夜伸手去拉,只能抓了个空。

裴城嗅了嗅茶水,眉头一皱,道:“龙井。”

“谢了。”阡婳转身回了碎寒苑。

“小姐,早膳还没用呢!”无恨是真的不想去,想拖延下。拽着他的人道:“出去吃。”

“多谢。”

“连墓地都没有,还年年去祭拜什么?”尹康长吐一口气,道:“你随她同去吧。”

云扬的酒气,还没进屋,卫涟萱就已经闻到了。他俊美的脸上,染着酒的红意,因为他不算白,看上去并不明显。即使是这样,他的脸应该还是冷的,不用碰,看着都冷。

阡婳再抬头,没有一滴雨水落下,见一把伞撑这头顶,举着伞站在走在她身边的是惜诺。她半边身子在雨中,这雨虽不大,却还似乎带着些冬春之交的凉,淋久了,会冻着。阡婳拉惜诺挨自己再近些,两人都露个袖边下外面。

“还有那日……我并不知道你在沐浴,所以……很抱歉。”裴城说这话略微低着头,阡婳矮他一些,可以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尴尬之色。

“是啊。”李笑允自己看多好,非要叫上亲王和位份高的臣子,他何时都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是皇上啊。

子冉有些为难地别过眼,道:“那些频繁流向府外的信条,我都一一查了去处,确实查出了可疑之人,是一个丫鬟,名叫依珊。是……是王妃房里的丫鬟。”

阡婳也没有心思再洗下去了,从水中起身,穿上半湿的中衣,从屏风内走出来,找一件干的衬衣。

她本来还在琢磨是谁,杨柳荫今日这么一来,倒是省得她猜了。她杀她不成,反被她抓了把柄,还不一定气成什么样子。

“回去吧,你若出来久了,魏王那里该起疑心了。”

这样走起来,真的不似刚刚那般冷了,不知是不是如夜在一侧挡去了寒风。

阡婳又细细询问了一会儿,就朝碎寒苑返。先是她追寻黑衣人不成,再者她被小太监刺杀,接着小太监又被人灭了口。正当她断了线索的时候,张充依就被杀害了。这些事到底有什么联系呢?

阡婳曾经执着于棋艺,十岁那年,在南尤的皇宫之中便无人能敌。所谓独孤求败,一旦登峰造极,便是无限孤独。她破尽了天下残局之后,便自己与自己对弈,日复一日,渐渐的她对棋艺淡下来,无事时就练习做女红。

怜星摇头,云扬扬手,示意她出去。怜星出了门,又回来道:“王爷,再过两个月就是您的大婚,是不是该准备了?”

阡婳笑笑:“看看这粉都花了,快去洗洗。”

“要不王爷找贤妃娘娘商量一下对策?”这人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他只是负责做事的,说得太多怕会引起少陵的疑心。

“回皇上是奴才考虑得不周全,奴才知罪。”说着跪在了地上,室外的寒冷随着地板传到腿上。这跪着的人心里全是委屈,皇上没吩咐的事,他敢善做主张吗?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去把碎寒苑打扫干净,莫姑娘以后就住在那了。”李笑允唤来了立在台旁的太监,又转过脸来对阡婳道:“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他。”

按着书上说的,运足了气,将所有的力量都用在上身,秉气凝神。身子轻飘飘的,她睁开眼睛。她也可以腾空了!

云扬还不等他走进来,就几步走过去:“阡婳呢?她人在哪里?”

“当然好,姐姐不嫌弃才是。”阡婳不愿与她这样逢迎,她该找个机会和她表明身份的,她不是如夜养在王府外的女人。

“如夜哥哥,你能帮我救个人吗?”她现在能相信的只有他了。

“你这样回去,如何交待?”宁初瑶也上了马,与如夜并驾。

“王爷,都按照您的吩咐小心‘伺候’着了。”

“世颜,若是哪一日,你必须做你不愿做却必须做的抉择,记得从宫中传信出来,我定会尽力帮你。”

她没有束发,黑发如瀑,一缕长发挡住左半边脸,她刚刚伸出手的瞬间,长发自然下垂,娥眉美目,左眼角下的泪窝显露在眼前,这个泪窝确乎为她减色。

“是。”说完,展皓欲离开。

“报!将军,前面的士兵都倒在了路口,敌人早有埋伏,从崖上抛下毒粉,大放烟尘,前面的几百士兵,全部窒息而亡。”回来的人满身污尘,一膝跪地。

“将军回来了!”她忙细细检查着发髻,就笑着迎出了门。

“好。”懵懂的她还不太清楚男婚女嫁,只是知道眼前的哥哥是她见过生得最俊秀的男子,而且又待她甚好,自己嫁给他再好不过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胸腔微微震动,他是笑着的。

阡婳从袖中拿出两张银票,塞到她手里:“嬷嬷大可放心,这四下无人,嬷嬷今天说的,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青罗,让厨房做些点心端过去。”他晚上若是心情好些,或许会想吃。

你以为我是那种,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吗?从你把我送给别人的那一刻起,你我之间便再无可能。纵使你坐拥天下,我也不会多看你一眼。她鄙视刚才一瞬动容的自己。

“云扬哥哥也吃。”把菜夹到云扬碗里,真是腻死人了。

她虽身在府中,却是知天下事的。太子迎娶了花满楼的花魁――白绮晴。这一消息震惊了千秋城。谁人不知溪王对太子的位子虎视眈眈,太子竟然不知自保,娶了一个风尘女子做妾。

“好。”

“这样不好。”

她揉抚着他黑亮的头发,轻声道:“娘亲也想莫葛。”不知怎么的,泪就落下来了。

听月灿说完了最近宫里发生的事,第二日上完早朝,她就请旨到宫里,去看看世颜。

走到紫堤,她顺便去看看杨柳荫,她与清王联合谋反,李笑允没把她打入冷宫,也没有降她的位份。他还念着他与她往日的恩情吗?他似乎不是这样的人。

倚霞殿冷清得很,前几日落了雪,院子无人打扫,空大的院子,只有一串小脚印。

阡婳同惜诺走到屋内,屋里没有生火,不比外面好多少。杨柳荫蜷在床的一角,低着头,披散着篷松的头发。

阡婳走过去,坐到床边,她抬起头来看她:“你是谁啊?是来看我的吗?”

她的眼圈略微青黑,那双眼,却清澈无辜。

题外话

这章写了好久,尤其写如夜和初瑶的洞房花烛,构思了好久才写,写完又改。慕慕感谢大家不弃文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