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乖乖在屁股后面溜着就好,我这次出来有正事。保不好有什么意外。”说这话的时候,九哥皱着的眉头锁得愈发地紧实,目光在树丛灌木见来回游移。

这一切都完毕了,剩下的就是步上那华丽的花车。她感觉自己迈不开步子,双脚似铅灌的,一步都不肯动。

暖的只有凝梵的呼吸,一息一息温暖着瑾暄逐渐冷却的知觉。

“噢。”凝梵若有所思地敷衍了一声,然后又拿起书,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会儿。半响,她又问,“他们叫什么?”

瑾暄抬头看着凝梵此时义正言辞的模样,杏眼坚毅清亮,愣了愣,继而也只得无奈笑笑。

“哥哥,什么事了?”凝梵一双清灵水眸,关切地看着瑾暄。

“哦,原来是这样。”凝梵似乎有些迷惑,我不是应该在巫谷么?她眨了眨眼睛,继续问,“可是,我为什么会在山谷里?”

话音未落,瀚宇已飞身出去,而毒老,却犹豫地看着安主,见他那分苍白微笑,深深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宁绿消失在山林间。

天色暗的很快,夜灯徐徐亮起,他才站起来,走了出去,却一脸失神的样子,叫沫香看得是云里雾里的不明所以。

“脉象稳妥,只是不知为何,还未醒来。”毒老面色忧虑,撵着胡稍也说不出什么一二来。

天地一色的世界里,这一簇红,一簇蓝,一簇烟灰的色彩奔驰跳跃,踏碎了那满山满路的寂静。

“没什么事。睡不着。”瀚宇静默地长吐一口气,将自己身上的披衣脱下来,细细盖在柒景身上。他正是年少华茂,心思细如丝又岂会不知柒景的心意。只是天意惶惶,苍苍蒹葭里,他中意了在水之湄的那一株。

同风语婆和夜叉公一样,安主此时的表情异常僵硬。这孩子身上散发着一股浓重的戾气,通身的白光也逐渐退去原有安详的气息,变得混浊诡异。有经验的高手不难发现,凝梵周身裹着一层锋利不催的气刃,带着暗红色的光芒游走着。

她没有学过这些文字,可是记忆深处依稀还有它的残迹。就算记忆已经模糊,可身体的记忆却难以磨灭,看到这个字的时候,那苍白薄唇不自觉地回忆起这个铭文,带着指尖颤抖着的疼痛。

出了巫谷,那山道上的风便怒吼如马斯,冰冷如刀刻,与那远远青葱的山峦,甚是不符。

“可是。。”少年停下来看了看身后的柒景,看她黑着脸,一时犹豫着不知所措了。

“是。”凝梵走到门口,将石门打开,把安主请了进来,“爹,无心婆婆请你进去。”

走了一会儿,便到了巫山谷的另一头的湖边,这静如青镜的湖泊边上依稀还有些秋末残余的绿意,濛濛水面上一边倒映着对面的峭崖和妖娆缠绵的云雾,一边倒映着巫山谷上湛蓝的天空。而从凝梵所处的这山道上,隐约能看到对面的崖下的小茅屋。没想到只是这么个谷里,居然有这样的人间仙境。

听完这席话,在场的人都彼此相视,也是一脸惊诧。

然而随之而来的并不是冰冷的地面和钻心的疼,而是一个柔软的怀抱,她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发现瀚宇正稳稳地抱住了自己和莫失,站在门前。

“恭喜安主和安夫人啊!”瑞霖殿里一下子又充斥了人们的道贺声。

“瀚宇,赶紧叫你娘去准备准备。”阔口云袖一拂,安主朗笑着大步走出了沧浮堂,随后的细小事宜,便如同这笑声一样稳稳当当地吩咐了下去。

众人都出去后,九娘乏力得缓缓坐下,身子斜倚着榻,伸手抚摸霏羽的脸庞。这孩子眉宇间确实带着几分泰曦的英气,以及远胜于他那个温婉贤淑妻子的清秀雅致,轮廓分明里不失女子的妩媚柔气,算算年纪,他们父女若真活着,大概就是这么大。

不一会儿,千荨回来,毒老洗过手,用药酒擦拭刀面,然后又在酒灯上略烤,遂即一手迅速点住霏羽身上几个穴道,开始小心地切开伤口,刀口刚切入肌肤,黑色血液便抑制不住往下流淌而下,毒老用钳子将断剪箭头一一取出后,转头说,“把那盒子拿来。”

“嗷呜~”幼狮顶开篓筐的盖子,一脸睡眼惺忪的样子,几步跌撞着顶了顶霏羽的脸颊,“嗷呜~嗷呜~”

母狮喉低沉沉闷了一声,吃力地舔了舔幼狮的小脑袋,那高傲的王者之颅便伏在地上,对霏羽的靠近,也最终无动于衷了。

凝梵只是顾着自己一路走一路想着,却不知道,此时大堂内的人多半都是在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为之倾倒。

似乎感受到了凝梵疑惑的目光,晴墨微微撇头,朝凝梵看了看,待他看清凝梵的容貌时,不由得有些呆愣,只是一瞬,又瞬间恢复成原有的肃穆和静默,朝着凝梵俯首致礼。

“奴婢凝梵见过晴墨大人。”凝梵欠身作揖,风轻云淡的口吻,似说着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

“安小姐,你多礼了。十一爷吩咐过,除了九爷和十一爷,您不必对我们这些下人施礼。”晴墨继续一边拨着算盘,一边抬头注视着凝梵。令他惊讶的并不是凝梵的美貌,而是她的气息,看似安和的外表下,却隐藏着另一种东西,是他也无法看透的东西。

“对了,安小姐。”晴墨环顾大堂里的情况,稍稍顿了顿,说:“我建议您还是去厨房看看吧,这里人多眼杂,对您的安全不利。”

良久,凝梵四下回顾,这才明了晴墨的话中话,不由得歉意一笑,款款出了大堂。这半月以来,她知道自己身上的变化太多了,先不说容貌上的变化,单是性格,就与之前的自己有些不一样。虽然说不上到底是哪里不一样,总归,这里有些什么不对劲,怪怪的。然而,不管是哪一点,她确信,这必定与她的麒麟玉有关。

只是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凝梵走到了太铭楼的天字号客房的前院。据凝梵这几日来的听闻,这太铭楼的天字号房都是独立开辟的庭院,一共只有6个,其中一个是内留给九哥玄狐的,外人不得动用。其他五个,若非什么学富五车的达官显贵,有名的文人雅士,大多都千金难住一夜。

不过太铭楼的天字号,也确实配得上这样的天价。但从这些独立的小别院的构造来看,梅兰竹菊四君相伴,青松绿柏,太湖山石环环相绕。白玉石的前门石桌凳,檀香陈木的桌案圈椅,上等的金沙砚和紫竹笔各安其职,这还只是其次,墙上的笔墨丹青,能留下的,多数都是天朝名家之作,一副墨宝或者画作,均是价值连城。

而文人墨客也纷纷削尖了脑袋,想要在太铭楼留下自己的一席文墨之地,哪怕只是在人字号的房间里,那说出去,也是了不得的作品了。

想到这里,凝梵不由得有些佩服玄狐这个甩手掌柜,虽然只是隐匿于幕后,却能将这个太铭楼,整顿得如此奢靡而不浮华,极尽了名利金银的,却也繁华了儒雅书香。

“天字号,溟。哼。”凝梵轻车熟路地闲庭信步至天字号院落的最深处,溟,双唇微动,似自言自语般地呢喃,邪魅长眸轻启,带着一丝恍若隔世的媚笑,冷艳如霜。

溟苑的院门是由玄铁精钢而至,紧闭的铁门,看似不高,却通体带着电花,若不是一些内力深厚的人,以及手持特制的钥匙,是无法随意开启这样的玄铁门。当然,也会有不知死活的人胆敢强行翻越这大门以及围墙,却殊不知,这里有特殊布下的结界,硬闯的下场,恐怕只有变成一坨血尸。

然而这些,对于此时的凝梵来说,毫无阻碍,确切地说,是形同虚设!她妙曼身姿只是微微摇曳,下一瞬间的那一刻,她带笑的妩媚模样早已出现在溟的门外。

未见门开,未闻闷声,再下一瞬的时候,她便出现在屋内。就这样一瞬一瞬,在眨眼间,闪烁不定地游弋,留下的只有她绯色衣袍的残影,渐渐褪色。

走进屋内,凝梵没有停留,纤细的皎玉手指略略抹过书架上是景泰花瓶,之间那副巨大落地山水墨画后侧出一扇石门,无尽地通向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