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苏终于忍不住了:“林滤你冷静一点啊。”

一时之间,阴冷的宫殿里竟然断了声响,穆离心内堵的恨不得连心跳都停止了,只有苏里暴躁的喘息声时时飘过。他这样说穆离,虽然中了穆离的痛处,但这点又何尝不是他自己愤恨痛楚所在?

穆离心里一痛,口不择言道:“随行来的还有那个小长史!”

她并没有及时抓住得来不易的机会,让帝君对自己留下深刻的印象,而是紧张不已的求帝君让自己抚养小公主。

之后事情传到昭帝耳里,帝君大发雷霆,不但申斥了庄太嫔教子不严,且又传人打了梁王一顿板子,随即降成了郡王。而之后梁王再找那个挑唆自己说出祸事之话的人,却怎么也没寻到踪影。

“百花生日是良辰,未到花朝一半春。万紫千红披锦绣,尚劳点缀贺花神。”

“好。”昭帝果然赞道,“此策准了。”

可如今听昭帝这番话,邓俊是绝对没有迎娶林滤公主的资格了,只是帝君话说一半,留一半,不知到底深意何在。

京中母亲病恙,戚瑜本来也是要随着祖父伴驾温泉宫的,他在北关效力,一年才回来这么一趟,母亲有恙,自然心有挂念,但他又心念林滤公主殿下,知道这次乃是勋贵子弟表现的机会,当然不愿意白白错过,一时之间竟是一边脱不开身,一边不舍得放弃。最后只好两相妥协,这样一来,等到母亲康复,再到温泉宫,不免就推迟了几天。

开国公看着肃国公一脸无赖相,这么多年了,还是一身的匪气难改,笑着摇摇头,然后说道:“林滤丫头果然还是林滤丫头。我这么多年来闭门静养,想起她就常常可惜,她小的时候,我因为怜惜她幼年丧母,又看在她母妃在当年打天下时,曾对咱们家眷多有关照的面子上,因此不嫌她年纪幼小,同时教导她与当今帝君弓箭,想当年,这丫头多好的天分、多好的悟性,我都曾经暗暗感叹,若是太子的天分与这个妹妹换一换也是好的。可惜啊,原本一个性子活泼、聪明机警又惹人疼爱的小丫头,却因为当年……而坏了身子,后来每当听到她生病、或是有人夸她温文娴雅就忍不住叹息,让我说来,还是当年的她更合我的心意脾性,如今这样,可不是被身子给拖累的,连性情都压抑了么?”

想也知道,小孩子、尤其是女孩子,对于这些软乎乎又可爱的东西总是没有抵抗力的。猴子虽然没有兔子、狐狸受欢迎,但在没有对比的情况下,受捧程度自然是大大增加,真应了那句“山上无老虎,猴子称霸王”了。

“如今看来,似乎没有呢,如果被戳破,我大概……”韩苏眯眼笑道,“我到时候大概要去赎罪,而不是在这里陪着公主殿下了。”

“咦?费家的小姐什么意思?盯着我吴王兄看也没用,吴王兄喜欢的是禄希川,可惜、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长史大人……长史大人?”

公主殿下,这是你的秘密吗?

林滤心道:我难道不知道带泽兰比带你好么?只不过皇兄们巴不得找机会整治你一番,难不成还让你生生撞到他们手里不成?要不然我宁可一个人不带,也要将你丢往京城啊。

看着那个背影,韩苏首次毫不掩饰自己眼中的阴晦及厌恶。

她根本没听到永淳的暗示,大步走向隆裕公主身前,蹲下与公主平视,陈恳的说道:“殿下,和亲并不是作为公主的职责。不是!绝对不是!所以,请您忘记吧。”

高傲的隆裕小狼目前心情愉悦:“当然是弓箭与靶子了。”平日里,这种废话般的回答可是伴随着鄙视的眼神说出的,以此可见这位公主今天有多开心,“长史大人要试试吗?”

比起独断专行,相信更多人会去怀疑韩小长史是个傀儡这一事实。

襄城公主笑的越发勾人了:“到底是皇家身份,价钱自然不同。”

很好、很好,韩小长史暗自点点头,看向一旁明明很想参加,却一脸少年老成绷着脸喝茶的太子殿下,“殿下你不参加吗?”

当白蒙蒙的水汽遮了眼帘时,韩苏的思绪就漂开了。

穿男装的时候有缠胸还没什么感觉,但是穿女装的时候如果没有内衣,就让韩苏无法忍受了,完全没有安全感啊。哪怕穿上肚兜都没有内衣时候的安全感,更别提连肚兜都没有。

林滤对于这个荒唐的答案显然有些无法反应,与喜欢的人讨论肚兜话题实在有点……饶是公主殿下再果断机智,这时候也禁不住有些羞怯无力,但还是问道:“就如今这般穿女装不行吗?”

如今这般?啊……

“女装还缠胸的话,不是太悲哀了吗?”反应过来的长史大人显然十分的不情愿。

这,可还真是在意,林滤有些哭笑不得。

“要不,缠上再塞点什么如何?”林滤建议。

“当然……”公主殿下眼眸一转,揶揄调笑道:“你多塞点,我也会当不知道的。”

韩苏一滞,她当然知道林滤不过是故意打趣自己罢了,心里也觉得自己这事情纠结的十分好笑,但该坚持的还是要坚持的,便故作悲愤道:“我又不是没有,难道还要作假吗?而且我觉得我的刚刚好,一点也不可惜遗憾。”

林滤倒是笑而不语,不置可否,直把韩苏笑的窘迫不已。

“只是,我们明日就要出发了,就是要买恐怕也来不及。”

明日?明日就明日好了,一晚上弄个马马虎虎的内衣出来,大约也可以。韩苏心内琢磨道。

更何况,既然行程如此紧,林滤却还一副轻松模样与自己逗趣这种无关紧要的荒唐话题,那才真是成何体统,岂有此理。说起来,不过是想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宽慰自己罢了。

韩苏轻松笑道,“只要是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可是,明日就要出发?

韩苏有些担忧另外一人:“东阳公主殿下怎么办?”

林滤大约没有料到韩苏会这么问,侧头看了韩苏一眼,唇角微微扬起,似在笑长史大人杞人忧天,却又像是因韩苏担心长姐而欢喜:“皇姐那边她自有办法,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这边的安排就好,皇姐做事从来没有让人担心过,放心就是了。”

事实也正如林滤所说。

第二日,韩苏换了衣衫,被一早等候多时的贯仲引到马车内等待,据说是林滤公主殿下还有些琐事需要处理交代。

说起来这马车还是以前韩苏花了大价钱请人改造的那辆,只是如今与以前大不相同。林滤喜爱它平稳舒适,设计独到,因此又让府内工匠精心雕琢了一番,不再似往日那般简陋单调,如韩苏所言的“吾家车驾内在美”。

只是今日她对马车内在美、外在美什么的毫不在意,反而又紧张又期盼的有些焦躁。

毕竟她第一次在林滤面前这么穿,当然还是有些在意的,在房内照了又照,理了又理,与往日的随意大不同的,结果紧张兮兮的出来,林滤反而不知道去向了。

直到大约一刻钟之后,布帘才被高高撩起,林滤那招牌式的温和娴雅中略带冷淡的笑容顿时映入眼帘。

看到来人,等待多时的小长史不免羞涩欢喜:“林、林……”

韩苏是有些羞涩的想问,自己的衣服好不好看,可是,林、林……了两个字,名字都没喊完,便一下子戛然而止,欢喜一下子变成了惊吓:“不、不对,是长、长公主殿下?”

东阳狡黠轻笑:“不如叫我皇姐如何?”

正文还有比这让身为长姐的自己更加头疼的事情吗?

摩诃部族大王博术尔无礼冲撞昭国公主,失手错杀使臣之事,也不过一夕之间,便传遍整个昭华城了。蔺畋罅浪

也难怪,两方事主都没有遮掩风声的意思,看当日情形,说是恨不得人人知道才更恰当些。刀勒的平民八卦之余,也不免有些威武得意。

自从察汗大王统治刀勒之后,漠北大军战必胜、攻必果,漠北的铁骑狠狠的踏在中原土地上,他们不但不敢反抗,还要送给刀勒人大量的粮食、财宝,以及女人,甚至连最尊贵的公主都下嫁给自家的大王。

说起来,最威风的时候,昭国的使臣来到漠北,都要小心翼翼,夹着尾巴做人,免得一不小心被漠北的勇士们一时兴起给砍了脑袋,有那胆小谄媚的,还专程穿了漠北的服饰取悦刀勒贵族。

只是之后十数年,大约因着昭华太后的缘故,也有着昭国越来越不好打的原因,这些事情渐渐的也就没有了,直至察汗大王过世,刀勒内乱,更是让人心生惴惴,不知是个什么情况。

今日忽然上演这么一出,怎能不让漠北男儿热血上涌,恨不得恢复昔日刀勒最强盛时候的威风与肆意!

这些人不过是目光短浅之辈,哪里知道具体是怎么个情况,又怎知这之后各方种种不为人知的动作,才是昨日做戏一般的事端起因。

先是昨日晚间,沉疴难愈的昭华太后忽然宣布斋戒一月,诵经祈福;再者便是,今晨一早,昭国的使者传来消息:对方的林滤公主殿下旧疾复发,需要先回昭国调养治疗,秦王殿下则领使官留下,继续两国事宜。

因此,今早天不过蒙蒙亮,昭华城主干道便忽然来了诸多兵士肃清道路、把守戒严,从刀勒皇宫至昭国使臣下榻馆驿,刀勒大将军王苏里携同之前一直滞留在昭华城的各部族大王一起,为昭国公主送行。

只是,刀勒如今毕竟内乱隐患未定,目前不过是苏里强压下暂时的平静罢了。他既没有察汗的文才武略,能压服刀勒诸部甘心俯首,又没有过人手腕制衡诸部平衡,为己所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