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成敖带她四下参观,露得自得的笑,“你看不出来吗,我要将府内的景观和建筑改造一番,这才刚开始,场面是混乱些,估计要好几月才能完成,到完成就好了,我以为你没那么快出来呢。”

草叶镇。

他们的运气好得不敢相信。

出了一身汗,感觉好了不少,侧头一看,发现韩成敖躺在自己身侧,睡梦中紧紧抓着的正是自己的手,手被他抓得有些麻,想起以前他也爱捉着自己的衣袖睡觉,终究是放弃抽回手。

人贩子还不算人性灭绝。

灵机一动,与一位衣着光鲜的大爷擦身过时,回头对他,扯着嗓子大叫,“他偷了你的钱袋啊!”

谁都没有预言的能力,所以玩笑,在当时只是一句玩笑。

本来想着,他醒来可能什么都不记得了,这下好了,她不用烦着怎么启齿了。

翠姑道,“夫人,这样再好不过了,府里很久没热闹过了,正好冲冲喜。”

“我……要回去了。”

韩成敖不吭声,施玥儿心知他不明白什么是“清倌儿挂牌”,他这样表示,很容易让人以为他默认。

“公公知不知道府里的下人是什么背景?”

“睿王爷,睿王妃到!”

“跟澜姨还说什么谢。”澜姨笑道,“倒是六皇子,澜姨从小照顾他,想听他说一个谢字,比请圣旨还难。”

皇帝的微笑渐渐更深了,施玥儿静静立在床边,皇帝费力地睁眼看她,嘴唇轻轻动了动,似是有话要说。

海公公用银针试过后,皇帝眉也不皱地喝完。

他的叙说中,往日的共同的记忆一同浮现,她的肩头抖动起来,以为她在乐不可支偷笑,直到察觉胸前一片潮湿的凉意在扩大,才心惊地抬起她的脸,手上触到满脸冰冷的泪水,大惊,“你怎么了?”

便见一人穿着重铠厚甲进入内,身材高大魁梧异常,行动风风火火,举止却并不鲁莽。边关的烈日劲风早把一张棱角分明的方脸晒成古铜色,一双长眉入鬓,厉如剑矛,铠甲尽是多日奔波的风尘,脸上也略带疲倦,一双虎目炯然有神,如同粗石磨砺过般闪着坚毅的光。

她暗暗吐吐舌头,“自己斤两自己知道,你就别糗我了。”

正是嫌弃这身衣服重得透不过气,刚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上来,以她目测这件礼服,色泽更为稳重些,造工也更为精细,不知又是怎样的惊艳。

他颤颤地迈过门槛,双手竟哆嗦起来,“你终于肯见我了,慎——”

再次见过韩煜齐的时候,她几乎要以为他焦急过头反而冷静无比,他看了她好一阵,才缓缓走过来,有些僵硬地接过她冰冷的身子,脸色阴沉得吓人。

她有点恍然,凤凰纵使在鸡窝中混过,终究凤凰还是凤凰,如今凤凰回到梧桐枝上,点叶也成金,对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原来她就是传说中圣太后收养的长公主,前朝丞相慕容晔的长孙女慕容德馨,也算是皇帝的唯一的养女儿,据说前丞相慕容晔一生为家为国,卒于朝堂,圣太后感念他忠心,封了慕容家唯一的孙女儿为长公主,自小带在身边抚养。宫中的八卦版本是慕容德馨表面受了天大皇恩,可长年陪着圣太后念经诵佛,都成老姑娘了,还嫁不出,谁娶得起太后的长公主呢。

待得外面的j夫滛妇离去,她全身的衣服像从水里捞起来般的,确定没人回来后。

“他们不信?”

“我不想干什么,试试你这笛子。”她扬起得意的笑,故意在上面乱吹一气,发出一串怪声。

周世昌一招手,立即有小婢上来更茶,“这云山雾雨请公子品尝。还请公子再侯侯。”

周易好不容易又捕捉到狠狠笑她一番的机会,自然不会放过“你看看,三味草只有三片叶子,味带腥臭,三岁孩童都知道如何辨别,你自己看看,你挑的是什么?”

她没什么好气,“放心,我无家无父无母!”

施玥儿觑了小澜一眼,“澜姨,那个,六皇子叫什么名字?”

翠姑听了她叫喊,去而复返,“夫人说了,不知你哪里的玉佩,她要彻底检查府上有没有丢了其他东西。”

施琏儿厌恶极了她那张伪装得逼真的脸,“施玥儿,你不是说你娘是被人害死的吗,既然急着表现你的孝心,为什么不当着众人的面哭冤,反缩在这里偷偷摸摸装给谁看?怕只有鬼看得到了!”施琏儿说道“鬼”不自觉地看看四下,恰好一阵风吹来,钻进衣领下,颈背起了点点疙瘩。

剩下的日子哪怕再短,莫小嫣只想好好陪着妈妈静静渡过,可惜伤心是她一个人的,世界却不容许她一个人伤心,连属于她们母女最后的时光不断有人打扰。接连几天,同事们来探访过了,上司也来慰问过了。老家的三姑六婆四叔八舅也过来看了,顺便当城里一日游,远亲不如近邻,都是平时对莫母有关照的邻里,她不得不花费精神应付他们。

“你……”她以为她碰到他受伤的地方了,低身去察看。蓦地对上他的眼,他的眼神突然变得好幽深好可怕,她觉得他眼下是仿佛藏了火山口的湖,平静的表面下蕴藏着炽热的能量,随时可以喷薄而出,把她蒸成灰烬。

杨克听完她说,认真思索了一会,对她说,“我几个月前接过一个客户,他是搞玉石生意的,可能对这个比较在行,你等一会,我给他打个电话。”

“你证明没用,当事人说了才算。”

“阿齐,你许了什么愿?说来听听。”

“相请不如偶遇,这位表哥,不赏脸吗?你们,不会刚刚吃过了吧?”

莫小嫣感到肚子越来越痛,额上热汗变成冷汗。她心里默默哀悼肚皮,老天爷,如果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如果能重活一次,她一定好好对她的宝贝胃,老天可怜,让它再陪我一会吧。还有一小段路而已,她咬咬牙,加快了速度。

没想到这黑黝黝的家伙这么难缠,她包袱里的确有一张草图没错,可是谁会相信这么重要的信物甚至没有用火漆封好?她忽然灵机一动,“上面只要我给大将军带话,没有书面信函,嘱咐我若是落到不轨之人手上,便咬舌自尽。”

黑脸将军与几个下属对视一眼,一见她一副“把心一横”的样子,有些急了,“别别,我不逼你就是,我可以带你去见大将军,可是我话放前头,你若敢有不轨,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施玥儿暗松一口气,表面仍是严厉,“我手无寸铁,你有几百号人马,还怕我生出事来?愣着干嘛,还不快点带我去!迟了我在大将军前面参你一状!”

黑脸将军大概也得承认她说得有道理,黑着脸,作了个请的手势,“这边走。”

她回过头,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草丛里一抹属于兵器的寒光一闪而过,一道黑色身影随即湮没。她知道施子珩一路暗地里跟着她,还好这次不用劳烦他出手,她不想再欠他的情。

施玥儿上马,跟着黑脸将军走,走了不到一个时辰,便看见数百米长的扎篱、几座烽火台、嘹望台和军营大棚,颇为肃穆。她在心里不断地打着草稿,她有很多话要跟他说,见到他第一句该说什么,想来想去还是定不了,决定还是由他来说,若是他问自己来这里干什么,她就问他还要不要她,若他不回答,她就用力地抱住他,若他回答了,那又怎么办……

她还没想好怎么要怎么说,黑脸将军已带着她一连过了几个盘查的哨口,最后一个关卡,守卫要求搜身,黑脸将军一个眼色打发了他,最后带她进入一个椭圆丞相运的粮草到了,我现在走不开,烦你去看看。”

“是。”黑脸将军似乎不太放心,还是双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大踏步离去。

黑脸将军走了,大帐里明晃晃的火光下,两人面面相视,她准备好的话一下子忘到天边去,下意识在帐里寻找其他身影,什么人也没有。

“长公主……好久不见了。”

施玥儿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她虽然一开始不明白慕容德馨为什么会在这里,很快便明白了,眼前这人才是豫王妃,她要千里从夫、生死相随,她做的一切,才是烙着名正言顺的印。想到心里不由一黯。

慕容德馨含笑望着她,额角的发贴服地梳上去,眉目自有一股坚毅之色,穿着铠甲看起来有些过大,却也不损英气。她的声音听来一如以前的轻柔婉转,仿佛她的出现是再自然不过的事,顺着她的话,“真是好久不见了,玥儿一路奔波辛苦了,坐下来再说。”

帐篷里只有一张长躺椅,她怎么好意思自己坐着别人站着,打了一会客套话的腹稿,抬头却见慕容德馨明如镜的双眸,真人面前说不了假话,人家一见到你出现就知道你为什么而来,掩饰是毫无意义的,不如直说来意,“不用了,我听说王爷的情况很不好,我想见他一面。”

慕容德馨望着她良久,才轻轻一笑,“你比我预想的来迟了。”

她不得不惊讶,“你知道我会来?”

“是你等的人知道,他等你好久了。”慕容德馨又笑了笑,轻轻柔柔道,“你来迟了,有什么牵绊着你吗?”

她只觉得慕容德馨一双明眸把自己照得无所遁形,避过她的视线,“还好,他……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