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遥递茶,轻问:“吃好了?”

表少爷才轻道:“行了,仅此一次,下不为例,说说详情吧。”

姚遥后头这两句声调升得比较高,意思便是让那位表少爷搭理搭理这头,别老躲在床里头瞅热闹儿,还是个男人吗?

这番话,段夫人说的并不甚严厉,声调平平,也无多少抑扬顿挫,就是听得姚遥冷汗直流,是呀,这是古时啊!并非自己从前的时代,买卖人口是正当行业,拿人契约便是握人生死啊。若自己被直接打死了倒还罢了,只怕被转手一卖,或是尽手折磨,真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地步,也无处诉去,无处求去呀!

姚遥点头应是,迭声道谢告退了。临出院门瞧见仍在花丛中的秀梅,嘴角噙着丝讥讽笑意目送着她。

姚遥一听此话,便觉此女子颇为自负,眼界也高,犹疑了一下,还是从袖内将那绣囊拿了出来,递了过去。

山水已在院内净了手,见了表少爷的手势,忙趋身向前,接手丫鬟的后续动作。一边帮忙整理衣领系环扣,一边轻声回道:“回少爷,小的已将东西交至那名唤小茹的丫头,只是,那丫头只收了书,未收那玉。”

“噢。”姚遥会意的点头,看来这薛老爷当年应是一个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帅哥,深深地吸引了当时身为小姑娘的段夫人,于是,段夫人抛却那些小事,一心要嫁给薛老爷。不过,那两位算小事?这位段夫人心可够大的,或是对自己超有信心?

秀梅瞧见姚遥怔愣,不过微一挑眉,没说话,只进了屋内,坐到自己床头,从袖内拿出一物,开小柜放东西。

“回主子爷,是园子管事这般交待奴婢的。”你丫的,闲得你,没事儿找这儿闲磕牙来了,姚遥心里直翻白眼,可面上还要装出恭谨的样儿。

姚遥和小桃在院子内洗漱完,天才将将透出点光线来,姚遥努力收拾好心境,让自己的感觉恢复一些。小桃欲言又止,嗫嚅了好半晌,才柔声安慰道:“别太伤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但凡是日子能过下去的,爹娘也不会卖儿卖女,而且,这卖了说不准还是为了能活命。”说罢,深深地叹了口气,低着头,也是颇为难过的样子。

这城不大,却可以消化如此多的婢侍奴仆。看来,这时代的贫富差距颇大呀。

姚遥原本想坚守自己的最后这片领地,但实在架不住方辉痞子似的得寸近尺,向后退了一小步,又退了一小步,但就在此时,忽听得周围同学前后呼喝出同一句惊呼:“姚遥,小心。”也眼瞅着方辉扔了手里的樱枪大跨两步上前去拉她。但却为时已晚,那一小步恰好踏到舞台边缘,姚遥一个重心不稳,后脑朝下的直坠了下去……

说罢,铺纸拾笔,写下几行字,略一折,扣了一个梅花暗章,递与山水道:“交与九王,便说……”他沉吟片刻儿,续道:“滁州必要安排个稳妥之人,他处若无,我这里安排。”

山水领命便要叩首退下。表少爷却唤住他,深深地端详了他一晌儿,才道:“薛府小茹,你查过了?”

“回主子,已细查。”

“嗯?”

“回主子,其父,其母,其弟,已殁。”山水略一顿,便干脆回道。

表少爷竟是一愣,半晌儿,才道:“是匪患?问过紫夜吗?”

“回主子,奴才问过紫夜,紫夜答……”山水又是一顿,才续道:“紫夜答,官比匪更甚。”

山水此话一出,表少爷便沉默了下来,一时屋内便极为安静,只闻轻缓呼吸声。半晌儿,表少爷轻叹一口气,低声问道:“尸首……”

“主子……”山水这话便带出一丝为难。

“总得寻上一寻,毕竟,她现在跟了我。”表少爷这话音里有丝不忍,山水讶异地抬头看了一眼表少爷,见其面上仍然平静,但眼底的那抹情绪却未曾隐住。

山水低头拱手,回道:“主子,奴才下死力再去寻寻,但,当时那整个庄子都没了,奴才怕……”

“算了……”表少爷摆摆手,转身踱到桌旁,食指轻轻敲了敲桌面,略一沉思,便吩咐道:“细细查问下小茹背景,家源,亲戚,及其自小接触过哪些人,包括在薛府的那些时日。”

“是。”山水拱手领命,略微一顿,才谨慎地问道:“主子是要长期留她近身侍候?”

“嗯。”表少爷轻应一声,回道:“留上几年吧,左右我也不过几年的时日。”表少爷这话说的轻松,甚至带丝自侃。

可这话却听得山水心下一沉,眼眶微红,眼角润湿,回话的语音里都有丝发颤:“主子,万,万万不可这般说,主子长命,日后若再有难,也必有解救之法。主子大福,遇险定会化宜,不会,不会……”山水那‘早丧’之词无论如何都说不下去。如此不会几遍,都未能续下去。

表少爷摆了摆手道:“算了,生死有命,强求不得。若真到了那一天,你们只需按计行事,程府自会有你们安稳的容身之处。若不想,以你们的才干,身手,这天下也自有你们出头之时,我不在了,恩怨也两消了,你们也不用这般拘着自个了。”表少爷这话说的洒脱,似是许久之前便如此畅想过一般。

可这话,却说的山水哽咽出声,跪地磕头,一迭声地唤着:“主子,主子……”

表少爷单手支桌,出神地想了一忽儿,才转头道:“山水,起吧。你我主仆十几年,缘尽缘散的,看开些。嗯……”说罢,他想了一想,转开话题,道:“九王那里,你亲自送去。府内,由水墨待命即可。”

山水叩首擦泪离去。

表少爷站在桌旁,又翻了翻桌上的那几张纸笺,看后,略思索一晌儿,便自拿了递到桌旁鎏金陶耳薰香炉里燃烬了,食指叩桌思量着。

忽听得门外小厮恭敬的声音:“茹太太。”

“喏。这是少爷的午食,你递进去便可。”姚遥提着七层雕花酸梨木食盒递给守在门口的小厮,这孩子姚遥瞧着面生,其实她统共也没来过几回,不过偶尔瞧着水墨在门口候着时面熟点,其他的小厮一律都算面生。

虽说夫人曾交待姚遥,表少爷日常起居都需经她手,严格说来,自打表少爷去了外书房办公,午食便都是人表少爷自己吃的来着,她只负责将饭食送过去便可。倒是其他的诸如朝食,夕食,午点,宵夜,便都得她在旁恭谨候着了。姚遥乐得轻松,也明白的很,那外书房,便是办公重地,哪能随便个人便进得去的。

姚遥交待完,便要转身回去,却听得房内表少爷清冷地唤道:“小茹,你进来。”

姚遥面上一愕,眨了眨眼,只好抱歉地笑着又从小厮手里接过食盒,应声道谢进了小厮帮忙拉开的房门,迈步进了领导办公区。

这房间好,透光好,摆设好,书也好,整排整排的,一张檀木大方桌正对门口,表少爷坐在桌后,一手斜支着下巴,一手伸展到桌边叩着桌面,微眯眼盯着一步步行过来的姚遥,面上便缓缓地露出丝笑意。

姚遥一面微低头盯着青玉石地面,一面眼角溜光打量着这屋子,小型图书馆便说的是这种房间吧,整排的线装书姑且不提了,便是那书架,竟也是上好地香樟木。

姚遥在槐州时便领教过书的贵重,这一下子看到这般多,一时那眼光便溜不回来了,直盯得恨不得脑袋也扭过

作者有话要说:呵呵,抱歉,好几天才更。那啥,前几天下了金陵十三钗,看得我涕流满面地,一时心态没调整过来,今天才刚刚回过点神来。还望亲们体谅哈。

话说,人家那张导水平咋那么高哇,唉,看的我真是感慨良多,如那般岁月,活着是要比死亡更需勇气。太惨了,命如蝼蚁,如草芥,可怕的是,屈辱的如影随形……诶,不说了,不说了。

另,各位亲,咱先收藏,再养肥些,然后,慢慢看,哈?

☆、第58章

姚遥那眼神收不回来,一时便露出了满脸的艳羡,这表情便有些赤裸裸的垂涎了,她心里正估量着这排排书值多少银两,便听得前方表少爷的轻笑声。姚遥这才觉出自己真实有些失态,便回神正目,表情庄重地提着食盒行到表少爷桌前,小心谨慎地放好。尴尬这种东西吧,“旁人的是用来充当谈资的段子,而自己的嘛,就是用来修炼豁达的神功了(取自,赖宝,人生何处不尴尬)”,何况,姚遥在表少爷跟前早就把尴尬当日常了。

姚遥低眉顺目,轻声问道:“少爷,午食放置在这里用吗?”

表少爷脸上很轻松,瞧得出姚遥的行为再一次地取悦了他,其实,姚遥一直很纳闷,自己到底哪里那么合领导的笑点,总是在不知不觉间便引得人家欢乐、开心。不过,经得多了人也习惯了,愿意笑就笑笑吧,笑一笑十年少嘛。

表少爷随手将桌上的纸笔拨到一旁,点头应道:“嗯,便在这里用吧。喏,那头自己拉过来张椅子。”表少爷头一偏,示意姚遥将落地青瓷山水敛画瓶旁的大檀木椅子挪过来。

姚遥顺着表少爷视线扭了一下头,眨了眨眼,回道:“少爷用饭,小茹在旁侍候着。”言下之意便是,咱就不一块儿吃了。

“你用过了?”表少爷唇角微翘,轻抬了一下眼皮儿瞄了她一眼。

姚遥咬了咬下唇,有心说自己吃了,可真实是没吃,若自己说吃了,那万一不让她去吃饭了咋整?可又真不想陪着这位吃饭,话说,对着一个常年数米粒的人吃饭,真实很影响食欲地。如此纠结了一小会儿,姚遥小心地回道:“小茹给少爷送的饭食是一人份,小茹的饭食已留下了。待小茹侍候好少爷用饭,自回房里吃便可。”

表少爷头未抬,只看着姚遥边说边手下未停的摆饭,待摆好了饭,他才接道:“你吩咐门口的石砚,去厨下把你的饭食也拎来,一起用。”说罢,身子向后一靠,闭目待着,竟是一言定下,要等着了。

姚遥皱眉咬唇瞧着这位犯了轴劲儿的领导,搞不清楚这位又抽哪门子风,真是寻思一出是一出,这外书房不是一向很机密吗?女性不是一向很少让进的?这还留个外人吃饭,真是的。可人家是领导,是不容质疑的,没法子,姚遥只好转身去拜托门口那小厮叫石砚的去玉竹苑找兰草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