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才答完,二爷的眸色倏然变得幽深。

即使她有手段反收服汪氏,即使能够藏起真正的楚景涟,令她一辈子不能出现人前,然自己实质上仍只是个替身。待百年之后,墓碑香案上留的是楚景涟的名字,身旁伴她一生的丈夫,唤的亦只有“涟儿”。

她瞧着总是如此乖巧……

“亲家老爷这般说,老身就放心了。亲事行得匆匆,贵府太太称送信通知得了您的应允,亦说您繁忙赶不急回来,这才下聘发帖办了喜事。”老夫人素来温和的脸上透着几分掌权者的威严,认真言道:“你我二府亦是同行,结亲后自当相扶相助,亲家老爷从事的是木材行业吧?”

大爷露出个气的笑容,招呼过后指着景晨介绍道:“这是你表嫂。”

大爷温和而笑,似乎并未有多少激动,只答道:“祖母您记挂着表婶,可是给盼着了。”

朱氏转身,瞬时就对上案前目光熠熠的景晨,轻语着解释道:“,焚香提神。”

“多漂亮的坠子,就这么砸了。”轻柔柔的话语,却教闻者越发心虚惶恐。

老夫人却只当她是谦虚,方想开口,便听得眼前人面色讷讷又开口:“祖母,这后面的,孙媳实在看不懂。”

浅笑了笑,景晨侧首,让安浓呈上那素锦缎盒。伸手打开,雪白的盒内一目了然,金辉光耀明晃了人的眼,温言道:“这两套头面,便作为祝福之礼。”

大爷轻应了声,在炕前坐下,接过对方递来的茶盏,寻话道:“听说你今儿回娘家了?”

圆脸的婢子抬起眼眸,目光拘谨,忙应道:“奴婢在,有何吩咐?”

侧首示意方老回避,待他临至门口时添道:“去查查君家的这位少。”

只等拐过了小径,景晨才真的确定,五爷没有强留!不该的,这不正常,诸如五爷那样的男儿,怎可能轻易放过自己,尤其是在自认掌了短处的前提下?

爷不回屋是否便不就寝了

他的动作细腻而温柔如此珍视、如此重视让景晨呆滞片刻笑着微微摇首

回答的声音较为平淡听说让大夫人给几位管事安排了活计

前世里,作为宠妃,朝堂要事她也有所耳闻,或是北方闹旱,或是难民暴乱,当时入耳,总觉得离自己很遥远。她所听闻接触的,都是哪个官吏贪污,或者哪派被弹劾诬陷,从未曾为最底下的百姓们着想过。

这神情,如此熟悉……竹云再无疑虑,认定了跟前人就是大姑娘。

想撤身离开,但大夫人不发话,她就只能留下承受他施压般的目光。

紫萍自然不好答是见您面色沉重故而不敢进来打扰,琢磨着回话:“先前大爷说会晚些时候回来,奴婢以为在等爷同去荣安。只是此刻,爷怕是外面有事耽搁了,奴婢就斗胆请先过去。”

“嗯。”

大爷心生好感,但转念想到方才紫萍的回话,眼神微眯,她就没有什么想同自己诉说的?

原先的衣衫早已湿尽,胭脂期盼地瞅了几眼五爷,后者却全然不知。如此,她只好硬着头皮退下,方打起帘子,寒意袭来,哆嗦着便往自己屋子跑去。

费了好半日的周章,终于见到美人落单,五爷早已急步往前,殷勤作揖讨好的唤道:“嫂嫂。”鼠目晶亮,贼眉挑起。

大爷却似有些失控,湿濡的唇移开,径自朝着颈项而去。

曾经,那人可不就是被她逼至如此吗?

明明声若莺啼,悦耳细腻,令人留恋,五爷却不自觉地依言落座,目光炯炯地赔笑道:“嫂嫂今日颜色真好,大哥好福气。”

妻子体贴依旧,大爷忍不住低道:“身子可好些了?”触及桌边帐录,缓声添道:“若是不便,且留到明日。”

长嫂如母?自己这可还活着呢!

“怎么,无话可说?”大爷走近,强惹下那份想要怜惜的冲动,讽刺道:“楚景涟,你倒是好本事。为了那个男人,不惜拒绝我、玩弄我?你是不是还没认清,站在你跟前的人是谁?!”他拽起她的胳膊,比往常暴躁了几分。

若是前世,她定不敢真上床歇息,即便帮不了丈夫分忧,也会静静立在一旁。但此刻,她顺从他的吩咐,颔首后掀了被窝就躺在外侧。

“哪是什么说不准?投缳都闹了,去不成自然就只能跟了他。”她的话中微带讽刺,似是还夹着些许其他的复杂。

那夜红光明亮,喜秤挑起红盖,入眼的是她紧攥衣角、眸带慌乱的动人模样。而方才,院中目光相遇的那一瞬,眼中风情、周身神采,早已不是那种逼人的华贵,而是深入骨髓间的从容闲适,行路间的窈窕秀姿,透着的是她与生俱来的妩媚。

待回到晴空院,院里的管事宋妈妈迎在门口。她是大爷的娘,阖府敬着,景晨待之也气。

方才在外面厅堂,也曾见过二姑娘楚景月和三姑娘楚景溶。景晨知晓,她二人皆是庶出。若自己真叫楚景晨,加上楚景涟的容貌,自己同她,该是一对双生姊妹。

忆起紫萍更详细的禀报,他突然觉得,眼前的人,或许是能帮他安内的合适妇人。今后自己若是真……这府里院里也不会至于乱了套。

余氏早前还能故作镇定,但随着时间静静流淌,她手心渗出汗水,早已心急如麻。

“回话,要的。”

景晨脚下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身子,心头燃起的怒意不得发泄,暗道这俩婢子没规没距,果真大不敬!

“怎么了?”大爷细心察觉,垂头低问。

景晨摇头,抿唇道“无碍”。

后者目光随她的视线望去,待见那二人,目光微紧,伸手便揽上了妻子的腰肢。

……

昼日渐长,回到君府已过申正,微倦地换了身衣裳。大爷坐在外间饮茶,见妻子从内室出来,笑着唤她近身,视线随之移动,柔声中透着几分拘谨,“涟儿。”

这般语调,教她不禁多瞧了几眼大爷。

“今日在玉器铺里,你明知表妹那翡翠碧桃货次价高,还由着掌柜开价,这般做生意,可是会吃亏的。”当场没有反驳妻子所谓“千金难买心头好”的观点,不拆穿掌柜的奸诈,并不代表他就认同这种做法。

大爷是生意人,学的自然是如何赚取更多银钱,虽是为图最大利益,可从来都不欺不诈。没有点明那铺子卖假货,毁其名声,但也绝不该有让自己吃亏的道理。身为他的妻子,思虑周全,不为自家生意擅添仇敌是好事,可这般退让,今后总是要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