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妻子的动作,锦衾被卷去大半,他后背微凉,更是顺着暖意挪去,触及那温软的身躯,倏然伸手将她拥进怀里。少女特有的气息萦绕在周边,若香甜若幻无,他低首嗅了嗅,满足地轻笑一声。

此言,却是责怪起景晨。

对方目光贪婪,景晨何时被这样对待过?满腔怒意却还得顾着大局,冷不丁就冲地上的婢子喝道:“平日里都白养你们了,五爷过来,不会请到大堂去吗?!”

轿中片刻沉默,大爷捏了捏掌中小手,粉嫩柔软,眯笑道:“母亲喜好清静,素来不手后院之事,平日里都是二婶帮着祖母掌事。现如今你入了府,祖母亦将印鉴交与了你,即日起就着手熟悉内务吧。”

柳玉的事,她昨夜就得到了消息,没有出面干预,便是想看看这新进门的孙媳会如何处置。对老夫人来说,如柳玉这等牵扯府中爷儿的婢女,连侍二夫,便是投缳侥幸被救下,终也是留不得的。而对待景晨,听说她昨夜的安置后,老夫人原并未存多少期望,以为她宁可长房退一步,息事宁人了事,熟料此刻却教她好生意外。

坐在桌前,大爷心神难定,眼前竟全是那双楚楚动人的盈眸,视线触及身上衣衫,想起她素日的体贴温柔,起身往外。才跨出房,站在廊下便见宋妈妈笑嘻嘻的端了方帕子般的东西自主卧出来,脸上尽是喜意,见她将帕子收于长匣,吩咐丫鬟送出院子。

大爷神态专注,似是遇着了什么难题,眉头紧皱。景晨瞧了会便目光偏移,西墙角的案台上,珐琅雕翠花斛中淡粉花苞无风自动,似是下一刻便要绽放旖旎。

碧好心领神会,取过床尾架上的镜花绫织锦披风,边替大披上边说道:“说是个婢子,却是爷近前的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夫人不管事,此时荣安怕是要落锁,下人们也不敢随意打扰。老夫人将印鉴给了,您怕是得走一趟。”仔细地替她拢好领口,生怕她着凉。

试探紫萍无果,想来除非大爷愿意透露,旁人均不会告知自己。起身,由碧好二人服侍,换上了本该前日所着的那身红石榴多福吉服,容光艳丽地出门。凑巧大爷自西面的房踏出,视线相遇,景晨主动移过去,“爷可是要换身衣裳?”

他低沉的声音传来,景晨抬眸,迎上他尤带疑惑的目光,莞尔答道:“大爷身子刚好,不宜在外多留。”前倾侧身,翻起茶几上的杯子,拂袖替他倒了水,手心怀壁试了温度才递过去,语声柔柔道:“酒能伤身,爷不该喝多的。”

然如今场景,真相不明。她余光悄然观察起四周,门口守着两婢子,楚太太身后还立着个衣着鲜亮的仆妇,而方才下手的两妇人仍旧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炎帝二十一年,当今太后是当初的德妃,年过七旬的她身子健朗,听说学先帝服用丹药,如今竟比年过半百的妇人看着还要年轻。而历史记载上,本没有出自定远侯府的端木皇后,她曾数次陷入深思。

景晨抿唇轻笑,摆了手望向依次站着的二姨娘朱氏。她身材高挑,目光微敛,衣着浅蓝,银钗泛着丝丝光晕,容貌在三人中最甚。收到自己投去的目光,瞬时前移脚步,跪在蒲团上如是奉茶。

景晨抿唇“嗯”了一声。

“这、这都第三个了……”

景晨合了合眼帘,收起袖中右手紧握着的利簪,提着的心松了不少。

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严重。

也怪她小题大做,毕竟是寻常人家,哪还是从前禁苑中刀光剑影的生活?对方支人引自己前来,并不会出招夺命。紧绷的心绪释然,却因猜到五爷意向,眼中闪过厌恶。

费了好半日的周章,终于见到美人落单,五爷早已急步往前,殷勤作揖讨好的唤道:“嫂嫂。”鼠目晶亮,贼眉挑起。

“哦,五爷怎么在这?”

对方既未将自己当成大嫂,她还唤他五弟作甚?待人处事,景晨向来公平。一声五爷,愣是突出生分,她步子后移。

“嫂嫂可是迷路了,不如让子烨送您回去吧?”五爷伸手握向佳人左臂。

景晨侧移脚步,提声道:“不劳烦五爷。”

转身,欲要离开。

好不容易将她骗到这等偏僻之处,五爷怎可能轻易放她离开。这会子见她抬脚,连先前的礼数都不顾了,丢掷开手中故作风度的折扇,怀出双臂竟是就想从后搂住她。

“我的好嫂嫂……”

明明近在眼前,明明是对准了的,可也不知怎么,五爷竟是扑了个空。等到弯着的身子立直,寻视前方不见倩影,转身才发现对方立在了自己身后。

景晨好整以暇的望着他,口气肃然道:“我说了不必五爷相送。”

真是匪夷所思,她方才明明就在自己身前,怎么转眼就到了后面?对方容带笑意,虽是讽刺和寒光,但愣是教五爷怎么瞧怎么欢喜。抛去那般恼人的思绪,仍堆了笑脸上前,“嫂嫂,好嫂嫂……您不知自那日相见,小弟这心里总想着你。”

真是个不要脸皮的,还口出污秽来了?

景晨断然没有想到五爷能这般放肆,想起昨夜大爷的话,然是让自己对眼前人绕道而行。这般死缠烂打的人,能给好脸色脱身吗?若是避开,岂非助长了他的猖狂,之后见一次躲一次,哪有止尽?

五爷名声狼藉,谁跟他沾上关系能有好结果?不管老夫人和大爷是如何想法,但流言可畏,她不能给自己留下这种隐患。对方垂涎大胆肆意,本没有顾忌分毫伦理,必须绝了他的念想!

于是,景晨后退两步,眼神平淡,反勾了唇角笑,“五爷这说的是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对方如此,显然不是在反抗,五爷瞧着心里直乐开了花,跟着凑近了就回道:“嫂嫂,子烨说想你呢。”跟着复又纳开怀抱,恨不得直接贴紧对方,嘴中还嚷着:“嫂嫂用的是什么香?这样好闻,回头……”

话未说话,喉间刺痛。

五爷的笑容瞬时僵在嘴边,张开双臂的动作戛然而止,视线下移,待见到那顶住自己脖子的银簪,明晃晃地分外锋利。他面露惧色,忙改言求饶,“好嫂嫂,您这是为何?”说着伸手试探地想推开,颤声道:“嫂嫂,这玩意可是会闹出人命的,子烨失礼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至于这种玩笑,我们还是别玩了,可好?”

景晨冷笑,提高了音说道:“原来五爷还知晓这会出人命?”说完轻易收回了银簪,指尖把玩,瞥了眼他续道:“五爷,早前就说你不拘小节,可也要注意对象。”

利簪远离,五爷全身一松,没了先前的害怕,取而代之的是怒气。这女人,跟她气还当福气了?向来他五爷看重的人,哪有不上手的?

“爷就是喜欢你,今儿就是要碰你!这周边白日里不会有人来,我瞧你怎么办?!”五爷说完,再次向景晨袭去。为防她手里的银簪,率先伸手想擒住对方右臂,只是眼见着就要抓住,对方步子却不知如何移动,闪身就转到了自己身后。

那冰凉的簪子,再次抵上了他的脖子。

“嫂、嫂嫂……小弟错了。”

不顾五爷的嬉皮笑脸,景晨手下微紧,沉声道:“方才是玩笑,这次却不然!”

随着她的话落,五爷脖间一疼,似有体流出。这下子,五爷双腿发软,早前的嚣张早已消失殆尽,忙好声言道:“嫂嫂,我可是府里的爷,你不能伤我。”

“哦?你倒是知晓自个是谁?”

景晨的声音充满浓浓讽刺,因五爷身材较高,如此动作有些吃力。且不喜同人太近,她复又松开带血的银簪,退离了脚步。眼见对面喊疼捂着脖子的五爷欲有动作,她似笑非笑地说道:“五爷,这簪子能近你一回两回,信不信也能有第三回?”

正准备上前破口大骂的五爷面色惨白,咬牙切齿地望着对面女子。

景晨抽出帕子,仔细而又轻柔地将簪上血迹一点点拭去,“五爷,做人不能没有分寸。否则,方才我手下失了分寸,可就不好玩了。”

“楚景涟,你别太放肆,我可是府里的五爷!”

美人带刺,似乎并未让五爷绝了念想,反倒是越发想要得到。

“五爷说的对,就是怕记不住。”晃动手中银簪,景晨步子往前,细语道:“这府上的婢仆您爱如何我管不着,但不该招惹的,也请五爷记住。我今儿明明白白的告诉你,别再有第二次!”

五爷显然不甘心,但手心黏糊的鲜血,提醒着眼前女人的狠辣。

下手都不带丝毫犹豫的!

似乎知晓他的想法,景晨添道:“你信不信,便是我真伤了你,别人也只会夸我君大贞烈?五爷,您别不搁在心上,我只提醒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