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爷闻此才眉间舒然,真诚道:“大哥病情无常,素来又劳忧心,还请大嫂多加劝勉,莫要累坏了身子。”说着又拱手作揖,“子臻还要同母亲请安,先行一步。”

景晨以为,君府是她的归宿,眼前男人是她的天,她的一切。她试着学习身为人妻的本分和义务,体贴关怀,助他安内,排忧解扰。然现在,一切都变了,这场婚姻是个谋,自己这颗棋子,只等洞房后就失去价值。

“母亲……”女子撒娇地勾着楚太太的胳膊,依偎在她肩膀处,眉间欢喜不掩。

“是。”

依旧站定在景晨跟前,余氏似有所候地盯着对方。

景晨见状,却伸手将玉簪卸了下来,目光掠过琳琅珠钗,取了支并蒂海棠花步摇递过去,轻说道:“我是新妇。”

事到如今,除了太后和皇上,还有谁敢同自己说一句必须?可此时景晨不清状况,什么,什么新姑爷,这儿好似不在里。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她不过小酌几杯,怎的醒来就到了这?

碧好心领神会,取过床尾架上的镜花绫织锦披风,边替大披上边说道:“说是个婢子,却是爷近前的人。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大夫人不管事,此时荣安怕是要落锁,下人们也不敢随意打扰。老夫人将印鉴给了,您怕是得走一趟。”仔细地替她拢好领口,生怕她着凉。

听得她的分析,景晨颔首,出了门正遇宋妈妈和紫萍二人,均是神色匆匆。她淡然开口,“二爷屋里发生的事我已经知晓了,紫萍,你和紫芝留着在房外侍候。这等内宅琐事,先别惊扰了大爷。”说着目光移向宋妈妈,颇为信任的言道:“妈妈既是未寝,便陪我走一遭吧?”

见她将手递来,宋妈妈连忙搀上。事实上,她本就是因为听了消息才特地过来的。白日里大自谦称方进府,需要人指点帮衬。如斯重视自己,她又岂能避开?

再者,大连番举动,早已让她由衷钦佩。不管是发自肺腑,还是真如外人所传的以退为进,表面能做到这个份上,便有主母的风度同谋略。

由宋妈妈搀扶,带着碧好同碧婵出了晴空院。

景晨一行人的身影才在正门处消失,自西拱门口的就探出一张极为艳丽的容颜。她甩了帕子,站在散着微弱烛光的灯笼长廊下,凝眉深思。

“姨娘,大出院子了,您要不要去房找大爷?”

来人正是二姨娘朱氏,她收回还落在黑暗中的视线,转头望着端了点心的婢女,摇头道:“罢了,她若没走还好。现在前脚方离开,我马上就过去找大爷,惹人生疑。”

乐儿显然没有听明白,劝着道:“大若是在院里,见着您如此不得怪罪?此时她走了,您也正好陪着大爷。”

“大爷看帐时不喜人陪着。大新进门,连三姨娘都没有到这正房来,我乘虚迎上去,不是让人说闲话吗?”二姨娘说着就转身,按原路折回。

端着托盘跟在后面的乐儿满是不解,若主子不想进房寻大爷,特地做了点心来此走这趟是为何?

“对了,方才你可是听着了那婆子的传话,说是二爷的婢女柳玉投缳?”二姨娘突然止步。

“听着了,八成明日就会闹到老夫人跟前去。”

二姨娘冷笑,“府里婢子寻死觅活的事还少过?这次可真是闹大发了,然去动二爷屋里的人。想来便是二爷肯息事宁人,大夫人也不会袖手旁观。”她叹着又嗤笑一声,语调复杂道:“大这才过门,就遇着这种晦事。”

乐儿听了,不确定地言道:“说不准柳玉便直接跟了五爷?”

“哪是什么说不准?投缳都闹了,去不成自然就只能跟了他。”她的话中微带讽刺,似是还夹着些许其他的复杂。

清晖院灯火通明,因二爷尚未娶妻,屋里没人主持。大方来,就被仆妇围着去了柳玉的房间,与主卧相连,装饰淡雅,倒不似个奴婢的屋子。观此,再见到柳玉梨花带雨的娇容时,景晨心中了明。

这个柳玉,怕是已经被二爷收了的。

忆起路上宋妈妈的诉说,心中暗讽五爷的荒唐。这是多么不顾常伦,竟是动到了自己兄长屋里的人来?

五少爷君子烨是三房的独子,从小得三夫人宠溺,养成了放浪不羁的子。

君府产业生意遍布各地,平日里总要有个爷出面打理。大老爷早逝,二老爷在外为官,大爷身子体弱,不能过度劳,便由他代为掌管。老夫人不放心,每月都会查账,听三老爷报备。等到这几年大爷年纪大了,这查账看本的事,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自敬茶得老夫人赏下印鉴,察觉三夫人异样目光时,景晨就对这三房生了戒备。她虽不熟悉商贾之家,但想来同侯门贵府无异。所不同的是前者挣得是财产祖业,而后者求的是爵位权利。

三老爷在外拼搏这么多年,风光惯了,哪还能肯将手中权力放出来?他所输的,不过是一个身份,嫡庶悬殊,君家偌大产业,如何都到不了他的手里。便是大爷真有意外,便是二老爷房里无男丁,老夫人将财产给了二爷君子臻这嫡亲孙儿,也不会给一个庶子。

但这几日的生活,从下人间的表现,景晨明白,老夫人待三夫人面上是极为和气宽容的。今朝五爷犯事,牵连长房和三房,自个处理不妥,便是家宅难宁的大事。

床边陪着另一清秀婢女,见到众人进屋,忙起身福礼,“见过大。”

柳玉挣扎着从床上趴下来,抹了泪水跪下。

景晨让人将她扶起,望着那双红肿的眼眸,说了些安慰话,跟着唤了那名清秀丫鬟出去。站在屋檐下,想起方才遥遥一望,立在大堂内低首的身影,开口问道:“你是柳叶吧?”

柳叶抬眸小觑了眼大,应“是”。

“二爷可有说什么?”

柳叶摇了摇头,跟着又点了点头,在触及对方威厉的目光,哽咽了声道:“二爷说,说要将柳玉给了五爷。”

景晨微滞,这已不是送婢女的事,而是关乎男儿尊严的事。宋妈妈说二爷温和,还暗指了胆小懦弱,景晨却是不信。就敏兴堂门口一遇,几句交谈,所迎上的目光,就不该是那般子。

前世风风雨雨那么多年,景晨自认为识人的本事还是有的。将柳玉主动送给五爷,要么当真是不敢同三房起争执,懦弱没担当到了极限;要么就是隐忍力过分,另有筹谋。

若是后者,这位小叔子可就不简单了。

景晨询问了几句,柳叶见她是如今的管事人,跪在她脚下央求道:“大,求您救救柳玉吧。奴婢们是二爷的人,这辈子只侍候他一个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