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笑说:“那也好,等过了平安州我们就船登岸吧。唔,我从府里带了两个粗使丫头,一个婆子一个小厮,然后就是平儿,巧姐,我还有你。等回来要登岸的时候,我就把那些人打发走,咱们一路向南……对了,”我忽然想起一个重要问题:“我没带车夫!赶车来的那人没跟我们一起上船,他跟宝玉一起回府了……”

平儿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把我的斗篷给我披上。我看看她,她也看看我。

“你只管放心,我从来不知道客气两个字是怎么写的。”我听听外头的动静,好像又下雪了。

黛玉披着一件鹅黄的连帽斗篷,宝玉则是一件素蓝的披风,两个人从屋外进来,走动间带进一股凉气来。我说:“快坐快坐。你们两个身体又不好,还单跑过来干什么?回来吹了很,林姑娘又犯咳嗽怎么办?”

也许是凤姐的体质需要增强,也可能是与涂了粉的脸色对比才显得差别太大。但是公平的说,凤姐呃,皮肤不错,很细腻,摸上去的手感象摸着丝绸,而且没有雀斑啦什么,非常干净的一张脸。

巧姐啊?怎么都赶在今天回来了?

他这话连自己也说服不了,他虽然说着不至于此,可是心里却是已经相信了。

以前看书的时候,要是分了派,拥林派的就特别讨厌宝钗,说她善于心计工于谋算,处处设计对付黛玉,对人藏j伪善……

看来看去的一堆书,还是红楼最经得起琢磨。而且每一次看,注意的地方都不同。

什么?

我虽然多少疑惑一些,但是绝没想到我们沉船真是这个江燮搞的鬼!

而且,边个姓沈的又为什么要坦然说出来?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话,我不知道如何说,甚至都不知道该不该说。比如,他们三番四次和我们遇到,是巧合还是什么?凿沉我们的船,又是为了什么?人要做一件事总得有理由有目标,我却有点心虚,话说到这里,不敢再向下探。

幸好他自己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夫人这里要照顾病人,我不多打扰……”

忽然船身一震,我脚下一晃,瞅着文秀的手伸过来,但我被站的更近的这个人抢先一把扶住了。

那个人的手牢固的象一把铁钳,但是并没有不知轻重力道握的人生疼难受。我本能的回过头来,他的脸庞离我只有寸许两寸的距离,几乎呼吸交濡,毫发相接。

他的眼睛里,除了沉静与锋锐,在此时看起来还多了些别的,可是我却看不清楚……究竟多了什么。

文秀惊道:“怎么回事?船怎么离岸了?”

那只手松开了,姓沈的人大步转身朝外走,看他的神情,显然这开船他也是不知情的。

我想了一下,咬牙也跟了上去。文秀失声:“姐姐?”

“你守着她们,我去去就来。”

我出门的时候和端药进门的人差点撞个对怀,那人吓了一跳,还好药没有撒,我只丢下句:“文秀你给她们喂药。”

前面那个人走的好快,我幸好不是小脚,紧跑两瞳还追得上。这两天出来我早把那些假髻珠钗全扔一边了,头发就上面挽起,下面编成辫子,爽脆利落不耽误事儿。船已经离了岸,沿河而下,船舷两侧的水花拍的船板哗啦哗啦响,

我的脚步声他一定听到了,但是他只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并没有停步,紧走几步上了船头。

“谁让开的船?”

那个刘管客服躬身肃然:“爷,原定的就是今天拔船起程,您没交待改行程,江爷过来吩咐,即刻开船。”

“胡闹!他就是个活牲口,你也听他的?眼下的情势能走么?”

“怎么不能走?”刘管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挺脖子,居然跟自己的主子,可是他从来有真的要改正。这个人也实在是……太不按牌理出牌了。

“晚上咱们要船要在白夏镇停靠,白夏也算是个大镇哪。”他息自来熟的介绍起来:“我那次和师兄经过白夏镇的时候住过一晚上,这里的糖糕做的比别处都好吃,而且镇东的吴家酒楼酿的米酒也比别的地方都好。夫人,你和李兄弟要不要同我们一起下船去,尝尝这里的风味小吃啊?”

他说的很诱人,可我却不能答应:“不了,我就不去了,孩子病还没有好呢,我得留下来照应一下。”

“那,李兄弟总可以和我们一道去吧?”他又问。

“唔……这你得去问问他了。”文秀的房间也调过了,离我们不远,就隔着一间空房。住的近一些,我们好互相有个照应。不过虽然和江燮是这么说,我估计文秀也不会同意的。文秀虽然年纪也不多大,却很沉静稳重,对他说的这些小吃或是热闹,应该是不会感兴趣的。

“好,那我去问他去!”

他走开了之后我关上窗,身后巧姐好奇的问:“娘,这人是谁?”

我还真是不好回然这问题:“我们借人家的船坐,这是船主人的兄弟吧。”

“他要找文秀姨……”我看着巧姐,她显然也发现自己说溜了嘴,好在江燮已经走开了,应该是不会听到。巧姐咬着唇,眼睛忽闪忽闪的看着我,发现我没有生气,又小声接着说:“李叔叔会和他一起下船去玩吗?”

这个李叔叔巧姐显然喊不惯,毕竟她知道文秀是女子,叔叔就喊的不是那么由衷了。

“这个……应该不会去吧。”我说:“你就别琢磨了,反正你是不能下船去玩的。我们借乘人家的船,应该少给旁人添麻烦才是,你倒好,又生病又吃药的……”

平儿看巧姐的表情已经委屈上了,忙说:“巧姑娘再歇会儿吧,渴不渴?要不要喝口水?”

巧儿姐又躺回去,缩在被子里摇了摇头:“我不渴。”

总躺在床上看来她也是闷坏了,但是就算她没病也不能让她随便下船去玩啊。

我让平儿也躺下来再歇着,她怎么也不肯,最后只靠在那儿歇着。病一场她也显的有气无力,黑眼圈都出来了,脸色也显得苍白。

我们小声说话,绕来绕去难免绕到这船主人身上,平儿与我一们的好奇着,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我们却始终找不出什么眉目。

但令我意外的是,那江公子又从我们门前经过,笑嘻嘻的拍门和我说,文秀同意和他晚上一起去镇上喝酒去。

我着实意外,文秀怎么会答应他呢?

第四十五章

“我是看这镇子不小,我手里在配的药,尚差两喷水,我想这镇上的药铺该能配得着。等下下了船我会说要去给巧姐抓些药,顺便就将这两味药找来。”文秀低声说:“防从之心不可无,有些药握在手里,总是要比任人摆布的强。”

我也低声问:“那是什么药?”

文秀比小拇指头的一半,说:“无色无味,放在食水里,这么多就够放倒这一船人的。”

我咋舌,对这个我是外行,文秀既然这样说当然是不会夸大的。

“好,那你可要当心。”

文秀微微一笑:“我知道。你们在船上等我回来就是了。其实我冷眼看来,江燮倒不是一个很有城府的人,就是那位沈爷的深浅实在是探不出来。”

“唔,眼下也快到平安州了,那里是个大埠头,船多人也多,实在不行我们在平安州就下船,在那里另雇条船去金陵。我琢磨着那会儿巧姐和平儿的病也该好的差不多了,就不必非得在这条船上。”

巧姐喝了药又迷迷糊糊的睡了,平儿也被我硬押上床去躺着,有人敲门送茶点来,我说“多谢费心”,又拿了个二两的封包给那个婆子,她不肯收,只笑着说:“要是让刘管家知道我收这赏钱,一定要责骂的,我们府里规矩大,夫人还是请收回去吧。”我也没有再和她多说什么。船慢慢的靠了岸泊了下来,船上的饮水粮米菜蔬都要补充,江燮更是急不可待的过来邀文秀一同下船去白夏镇喝酒吃东西,他嗓门大把睡在内室隔着屏风的巧姐都吵醒了,小姑娘揉着眼,一听说文秀要下船去逛集市,立刻也闹着要跟去,平儿好言劝她,我则是板起了脸来。还别说,小姑娘还有些敬服我,我一板脸坚眉毛,她就不敢再闹着要去了。江燮说:“回来给你们带这里的糖糕面点来,都极好吃的,不尝可惜了,下次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经过这儿。”

文秀整束好衣衫,带上了她的剑,江燮穿着件宝蓝色的长衫,月白色的锦带束腰,除了一把佩剑还系着玉佩荷包。文秀穿的是件浅绿的衫子,质料只是细布,也没有什么妆饰,却显得飘逸洒脱,秀美英俊。江燮啧啧称赞:“李兄弟真是一表人才,回来那镇上的大姑娘小媳妇,肯定都要偷看你。”

文秀一笑,两人便下船去了。我和平儿在舱里闲话,平儿拿出针线篮子来给巧姐绣一副领子,上面扎着浅绿浅红的图样花朵,我则拿了一本买来却没有空读的书,翻了几页,也没有读进去什么。现在的天是比过去要长了,天黑的晚。送来的点心我没动,巧姐吃了小半块,因为嗓子疼也不吃了,平儿用蜂蜜兑水给她喝,她也只喝了两口,倒说想吃点咸咸的软软的东西。我看看表,五点半,离开饭还有半个钟头的。这船上的一日三餐,生活作息非常有规律,几乎全是准时按点的开饭,起床,熄灯什么的,就是有时有点偏误,误差也不会超过十分钟。

“这就要开饭了,再等一等吧。”我想了想:“平儿,要不你到后面厨下去问声,看今天做些什么,要是没有汤的话,看能不能就有用的材料做点菜肉粥来,不油腻也好消化,多谢他们些银子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