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现在头疼的是康熙一干人等——皇太子娶老婆,岳父怎么能不在场?石文炳他在福州,正在公干,上疏增军标的是他,开关也是他干的,总得有始有终,办完了才能回。

其实在宫里最难的不是与小姑娘们相处,即使被欺负了、排挤了,大度一点,一笑而过也就是了。——你怎么不知道这些事情会不会传到上头耳朵里呢?有点头脑的,或者被家里叮嘱过的,也不过是说话的时候说点不痛不痒的,摆明车马的明讽都不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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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送了几个侧室给他!

此时听了康熙到最后还感谢她,倒有点不好意思了——皇太后其实是个架不住别人对她好的人。刚才康熙夸了她,她刚刚还数落康熙,唔,要为皇帝挽回点面子,所以皇太后严肃地说:“皇帝为国操劳才是真辛苦。”又一想,康熙平常最疼的是太子,又要夸太子两句。

冷处理冷处理。嘿嘿。淑嘉乐得躲在帐子里凌空蹬腿。太好了,她刚搬到庄子上没几天,老天爷帮忙,不对,是葛尔丹帮忙,他入侵了。康熙忙着收拾蒙古,宫里气氛也紧张,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可能做皇帝儿媳妇’的小丫头,让她溜出来了。

皇太后道:“这样远?总有两个月了吧?福州比杭州还远?”

“大奶奶说,忙了一天也都累了,叫厨房把饭送过来了。”如今家里就剩两个女主子,一个温都氏一个淑嘉。自西鲁特氏去后,是想吃在一起都很困难。

答不上问题冒汗的人胤礽见得多了,朝上大大小小的臣工不说,他那几位前辈子没烧好香的师傅在他面前被康熙盘查时也冒过汗。身为皇太子,他理所当然地要求所有人的敬畏,可是呢,人总有一点犯贱的心理,天子的儿子也还是人,心理同上。

不行,下届大挑她一定要病!大挑在春季,冬春正是流行病高发期,病个俩月也没人觉得奇怪,。”淑嘉不明所以,让青衿去告诉姑姑们一声,等她回来再开课。

华善其实是个对家族挺负责的人,所谓负责,在这个年代就是:让大家吃好喝好、有身份有地位、有钱有权,最后还要有前途。可以说,他全做到了。大儿子不用说了,二儿子也有了前程,俩孙子全有了身份。现在他要愁的是另外的事情。

胤礽在玩,在逗俩原本就很喜欢他的老太太玩儿,大概齐这宫里头的女人对他真正尽心的也就剩这俩了,所以他对这俩老太太的态度还是不错的。被皇太后笑着隔空指了指,他把念珠捻进袖子里,冲她们眨眨眼,得到哭笑不得的允许之后,端正坐好。

两人起身相迎,见温都氏穿着大红百子袄,带着璎珞圈儿,也捧着个手炉子,笑盈盈地走了进来。姐妹俩站起身来,给她让座儿,三人坐定。温都氏把手炉子给她的丫头荣儿捧了,问淑娴在做什么。听说是在做荷包之后又拿起来看,然后介绍起自己结婚的经验来。

三个姨娘,只有她有个女儿活了下来,要说以前还萎缩,这么些年下来,自己心里也高看自己几分,也女儿的期望也更大了。如果女儿有出息……这种心思又冒头并且茁壮成长。

淑嘉甜甜一笑,开始问自己感兴趣的了:“额娘,姑姑们什么来头啊?怎么看着跟慈宁宫里的宫女们很不一样?穿的也素净呢。哎,还有什么新鞋子啊,我都不知道。”说到最后开始低落。

皇太后这才振奋了起来——先前西鲁特氏说过,这位虽然入宫多年,满语还凑合,汉语依旧半桶水,很多地方听不懂。

小短腿的姑娘,你悲哀了。

“是。”

西鲁特氏心里不舒服,倒也接受了石文炳又有看上的女人的事实,不管怎么说吧,弄到家里来,在自己的手掌心里,总比石文炳在外面安了外宅,完全脱离了掌握要好得多。(淑嘉:我记下这一条了。)

好在她自己的生日没这么虚文,就在自家过了,也没唱戏也没请客。

她至今没见过厨房,估计还没摸到灶台边儿就会被赶出来,所以炖汤水送给辛苦工作的父亲的好女儿形象是不用想了,打造不起来的。她的针线活至今还是在入门阶段,做衣服做鞋这等高难度的动作也弄不来。想来想去,她的手艺就剩打络子——这个手艺在此处显然没用,以及磨个墨。

回到房里,淑嘉对春喜道:“明儿要开始读书了,把我的东西找出来预备着。”春喜道:“姑娘放心,笔墨都是现成的,子也在桌子上了。”夏喜捧着一碗绿豆汤来放下道:“统共那几样东西,现拿都成的。姑娘一天也该累了,喝点子绿豆汤洗洗睡罢。对了,针线上的婶子已经做得了姑娘的一双睡鞋了呢。”

果然,姐妹见过西鲁特氏,西鲁特氏让她们坐了,淑嘉掸了一眼椅子,上面一丝灰尘土都没有,显然是有人打扫过的。只听西鲁特氏说:“这是你们叔祖母那里的嬷嬷。”姐妹俩起身叫了声:“嬷嬷。”妇人连说‘不敢’,又给两位孙小姐请安。西鲁特氏道:“不用多礼,她们虽未见着叔祖母,对你也是该敬重些的。”又叫给这嬷嬷搬个凳子来坐。

西鲁特氏道:“叫她们白天学着做针线,晚饭后再念点子书也就是了。”石文炳看看两个女儿,想了一下两个女儿的年纪,确实要把重点移到“妇德”的学习上了。便点头答应了。石文炳又对西鲁特氏道:“这回去杭州并不很难,四叔现是浙江布政史,驻在杭州,四叔家的文英兄弟现做着侍卫,并不与四叔一道儿,咱们带着闺女们去了,四叔四婶必是欢喜的。”

老太爷就把两个孙女儿又叫了出来,用满语慢慢地问话。喜欢吃什么?做游戏么?玛法从南边抢,哦,是带了好东西来哦,你们喜欢什么?要快快长大啊,长大了嫁个好人家,玛法给你们很多嫁妆哟~(抢了八年了,可不是有很多好东西可以当嫁妆么?)

于是今年往宫里送的礼就要格外用心,除此之外,按照惯例还要给在外地做官的叔祖那里备年礼。标准爹的家族很大,标准爹的外公家好像还是康师傅的亲戚,反正各种高标准的亲戚,还要准备好家里过年的东西,还要准备好库房堆放别人送来的年礼。

5、传说中的抓周礼

这样长大的姚婧同学从来没想过,会有一天,她会盼望着被人再叫“妖精”,至少那还代表着,她,还是她自己。

起身,走到乾清宫后门。往后眺望,四方的交泰殿后,隐着让康熙莫名心痛的坤宁宫。

看着坤宁宫琉璃黄瓦下的东梢间南窗与过道,康熙轻声道:“咱们的孩子要大婚了,定要顺顺利利的呀!”

希望顺利的非止一人。

“究竟如何?”问话的这个是,坐得四平八稳,如果忽略他捏着椅子扶手的手指已经用力得泛白了的话。

回话的正是往石家去送人参等物的毓庆宫太监。能被派去出这一趟差,想来在毓庆宫里也是数得上号的,多少有点体面,对主子的情绪也略能摸着一二,虽然这个主子越来越不好伺候了。

太监垂手道:“看着很瘦弱,倒是石家原就有大夫随行在侧。已经能起身了……”

“你叫他起身了?!”胤礽的声音猛地拔高了,“蠢才!他正病着呢!我现在要他好!”

太监道:“奴才到石家大门口儿……里头的人就知道了……”

“滚!”

喝退了小太监,胤礽坐在椅子上发呆,手略略有些发抖。静坐了许久,扬声道:“来人!”

先前传旨的太监早溜了,此时上前的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太监,身量未足,低垂着头,急趋上前,垂手立好:“奴才等听主子吩咐。”胤礽道:“去一个人,到太医院把万行德给我叫过来!”

小太监默记了万行德的名字,又重复了一下,倒退着出了门,一道烟往太医院去了。到了的时候正巧,万行德回来了。他年纪还小,声音听着也不尖锐,其实大多数太监的声音并不是那么难听的,只有在惊讶提高调子的时候才能达到震破耳膜的功力。就是听起来略有些娘,不过配上他一张白嫩秀气的脸,并不讨人厌。

是以太院医里的人也没生出什么反感来,尤其这位是毓庆宫里出来的,又找万行德。大家心里都有数,万行德可不就是被钦点派去给太子未来岳父看病的人么?收拾一下衣冠,拿着自己的签子,跟着小太监往宫里去,到了宫门口,再登个记,这才能进宫里。

毓庆宫里,胤礽右手食指和中指轮流地敲着扶手,沉着脸。等到外面通传说是万行德来了的时候,胤礽的目光一沉,深吸了一口气,晃了晃脖子,坐得更端正了。

万行德先给太子请安,胤礽看着他拜完了,方命赐座,然后询问石文炳的病情。万行德心说,虽说御医的一大自我保护方法就是,把病情往重里说,可这就是个风寒,再严重,也还是风寒,就是皇帝问,也还是按风寒来治。

万行德老实地说:“就是风寒,先期失调,寒冬受凉,回来的路上又累着了。三样凑在了一起,极是凶险。”

心里很是苦涩,皇帝身体有时也不太好,又有太皇太后等的疾病,皇帝在医理上至少是粗通的,皇太子受其熏陶,水平也不很差,编瞎话都不好编。从石家回来,先是被皇帝审,末了,皇帝还跟他讨论医学问题,现在,皇太子又发狠,万行德觉得自己都快要看大夫去。

原本呢,换个情形就下个见效快的药,熬过了重大典礼就算完事。可现在离大婚还四个月呢!现在见效了,过两天药力把生机给透支完了,人挂了。皇太子还没娶老婆,追究起来太医院一准儿被记恨上,只能老老实实慢慢给人家用心调理。

胤礽莫名地焦躁,打心眼里,他不希望石文炳有事,这位未来的岳父最好健健康康、活蹦乱跳地活到七八十岁才好。“凶险?怎么个凶险法?我怎么听说石文炳原就有大夫随侍在侧,一路上亏得诊治及时,才没变成肺痨的?”

这您都知道?万行德心里抹了一把汗,开始背脉案:“尺关……寸关……”反正在皇帝那里过了关了,实在不行,就把皇上抬出来……

胤礽冷笑道:“你甭拿这个糊弄我,我只有一句话,我要石文炳好?好?活?着!他活得好,你有赏。他要有个三长两短,你看着办!”

得,这位完全不讲理了!皇上好歹还讨论一下呢,这位是只要结果!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