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蔓想起物理课上,老师说速降会引发失重,失重会促使肾上腺素大量分泌,所以游乐园的动机游戏才会受到追捧——明明怕得要死,还排着队一圈接一圈地玩。濒临死亡的速度极限,身体激发了最自然的奖惩机制,诱骗大脑接受现实。不少人将这种感觉类比为性高潮,事实上,两者确无太大区别:同样是在坠落的边缘,同样是万劫不复的深渊,同样的亢奋激动,同样的极致快感。

人其实是适应能力很强的一种动物。无论落差有多大,之前看来多么不可思议的状态,待时间如流水般经过后,只会剩下平静无波的心境与“其实没那么糟糕”的暗自庆幸。等到下一次再从悬崖坠落,兴许还会拍拍胸脯,劝自己别像之前那么害怕。毕竟,恐惧仅仅来源于未知。

情至深处,沈蔓早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力,只能像只树袋熊一样,牢牢攀附住梁志的肩膀,张着嘴大口吸气。

高个子的警官挤开夜场里层层叠叠的人群,费劲地寻到她身边,开口第一句总是:“还认得我不?”

“新闻?”对方显然没有猜到这个结果,“帝都传媒大学确实不错,不过学新闻……”

柔荑轻抚在他的身体上,云飞雪落地游走着,像是通了电的金属导体,所过之处均引发明显的生理反应。林云卿视线未动,只用冷冷地语调警告:“还没玩够?”

沈蔓眼前尽是雾气,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整个人瘫软得如同一汪春水,死死陷在男人牢笼般的桎梏里,心中唯愿这残酷的折磨尽快结束。

中心医院作为本地实力最强的医疗机构,是各色权贵花钱续命的销金窟,设施齐全的特护病房全被安排在后院僻静的独栋小楼里,全天专人值守,硬件条件在整个q市首屈一指。凭借前世丰富的社会经验,沈蔓确定自己接受的绝对是非常规待遇,只是不晓得这背后的代价几何。

“……这位先生,您不能进去,郑总在开会……”

每次上手术台,即便不是自己主刀,即便病情并不复杂,他都会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更何况,今天骨髓穿刺手术关系到自己接下来的研究方向,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

热血不受控制地涌上脑门,沈蔓一把夺过自己的书包,疯了似的甩到梁志身上,一边摔打一边吼道:“你想死吗?让人这么作践?他就是个疯子啊!疯子你懂不懂?疯子!”

古代昏君烽火戏诸侯,聊博美人一笑,恐怕也是出于差不多的无奈吧。

后来因为犯了事儿,被禁锢在q市这小小天地,不得随意进出,此类需求更是清减不少。

此番再来,她早已醒悟,断然不会再将鸡蛋全放进同一个篮子里。权势丶爱情丶婚姻,统统都得如愿以偿,否则对不起自己这颗浴火重生的心。

张家公子灰土土脸地避走他乡,如今洗心革面重入仕途,当然要谋个好开局。

明明等的就是这句话,可当选择真正摆到自己面前时,梁志还是本能地犹豫了:“你不怕……?”

“吼什么吼?”见对方被逼急的样子,沈蔓也没有欺人太甚,半娇半嗔地回道:“我凭什么要跟你回去?”

原本整齐利落的衬衫领口在撕扯中凌乱,精心梳理的大背头被揉弄得参差不齐,垂下几缕搭在他眼前,显出几分欢爱过后特有的性感味道:“还不是着急上火,只想早点回帝都,把失掉的份儿都挣回来。让那些落井下石的势利眼看清楚,我张羽不是个只会吃喝嫖赌的混账玩意儿!”

向父母谎称和同学约好暑期活动,沈蔓转了两趟公交车,这才来到xx路xx花园的门口。作为q市数一数二的高档社区,小区物业管理非常严格,没有门禁或内部通传,根本混不进去。

即便是十几年后,这样的观念恐怕都无法为大多数人接受,更何况陈逸鑫这个“古早”高中生。他显得有些张口结舌:“蔓蔓,你在说什么?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选择赵宏斌,这些都没问题……”

“我不去。”沈蔓很果断拒绝,她对棺材一样的ct扫描仪心有余悸,再加上林云卿那个变态,傻子才会回去。

她的眉眼里全是水意,在男孩不得章法的抽插下,被冲撞得摇摇摆摆,却还时不时地撇头看向自己。用那勾魂的眸光释放蛊毒,将他身下的炙热引爆成毁天灭地的疯狂。

尽管沈蔓也常常替他纾解,然而无论是用手还是用口,都比不上她被彻底征服后那撩人的媚态,心灵上的满足对陈逸鑫来说,比射精那刻的极致更值得惦记。

“不要,林医生,求求你……”沈蔓的台词略微发颤,却没有丝毫犹豫,仿佛预谋已久,每一句话丶每一个动作都干净利落。

“你还有个哥?”上辈子与赵宏斌交集不多,对他的家庭状况不甚了解,她好奇地问。

“结婚七周年纪念日那天晚上,他打了个电话,说不回来。”沈蔓自嘲地笑笑,视线有些模糊,兴许只怨这过于刺眼的日光,“我喝了点酒,再醒来就回到这里,变成17岁的模样。”

沈蔓被那灵活蠕动的舌头逗弄得轻笑不止,连连求饶:“对不起,老师。我错了,别……啊!”

沈蔓冲他颔首,算是打了招呼,继续回头追问陈逸鑫:“他怎么了?”

刚刚分明哭得梨花带雨,此刻还噙着泪水,却反过头来安慰自己。张羽被这小心翼翼的态度讨好,身心极为受用,半眯着眼睛睨着她,言语间略带轻薄:“那,怎么感谢老师?”

没有理会他的嘴贱,沈蔓像见到鬼一样愣在原地,只觉得手脚冰凉。

她一边腹诽,一边带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赵宏斌独自在寝室里,呆若木鸡。

撕裂的痛感已经散去,尽管依然有些火辣辣的疼,却不妨碍下体本能地分泌出大量粘液,润滑两人之间那循环往复的无尽交合。

站在讲台上的物理老师早已看清楚状况,现在只觉得头疼。他年纪大了,中午只想多睡会儿午觉,每周最讨厌的就是这一天的下午第一节课。如今的小兔崽子个个天生反骨,搞不清哪根筋搭错了就要找麻烦,就连向来乖巧的沈蔓也学会跟他对着干了。

要的就是这句话。目的得逞的沈蔓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情不自禁地伸手环住了张羽的脖子,一头埋进了他的颈窝——恰如前世他替她了却心愿后,自己当时本能的反应一样:“谢谢老师!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沈蔓站在张羽的办公室门口,叹了口气,倚墙坐下来。

弯下腰来收拾这一地狼藉,她故意不回头看那个手足无措的少年。

“得了吧你。”沈蔓笑着站直身子,“说好了,我帮你打饭。”

“老大!逸鑫!是我啊,你们给我开门啊!”梁志还不死心,继续用脚踹着大门,声音也越来越大。

“所以呢?你想重来一次吗?”

尽管沈蔓身材苗条,却好歹也有几十斤的体重,抱着她在路上急行军,对体力的消耗是绝对的,再分神聊天就很是吃力了。为了让对方一心赶路,沈蔓只好勉为其难“嗯”了声,表示自己没有晕过去。

那人喘了口气,原本鼓胀胀的胸口也塌下去。她不合时宜地心想:身材真好。

帝都传媒大学不大,校医院和操场离得很近,没一会儿到了。值班医生见伤者失血严重,赶忙打电话叫二线,自己则手忙脚乱地开始术前处理。

趴着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沈蔓只记得有人捏了捏她的手心:“别怕,很快就好了。”

不知道为什么,尽管他说起话来仍然气息不稳,尽管与对方素不相识,她还是被这简单的话语安慰了,老老实实地俯卧在手术台上,任由医生在右肩部穿针引线,没有丝毫的紧张,甚至连呼痛的声音都没有,直到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沈蔓已经身处普通病房,却并非传媒大学校医院,而是帝都东区的一家三甲医院。听医生说,因为失血过多,校医院紧急联系转诊,将她送到这里来接受治疗。还好没有伤筋动骨,只需要注意伤口换药,随时都能出院。

入院登记的联系人栏写着“李桢”,后面还留了联系电话。尽管当时没来得及看清他的脸,可那把好嗓子和高大身材应该不会弄错。留在病房观察半天,确定暂时没有其他问题,沈蔓将病历收好,自己结清治疗费用,打车回去招待所休息了。

张羽随时都会联系,她可不敢怠慢那位大爷。

进门时,前台服务员果然叫住她,递了个信封过来,说是有人委托转交。回到房里拆开,赫然一张钛金材质的黑色信用卡,纵是沈蔓也不得不咋咋舌:真是出手大方。

父母临行前给了一些钱应急,因为吃住都不需要付费,用来支付刚才的医疗费和日常开支绰绰有余,所以她不打算用张羽的一分钱。毕竟现在能够仰仗的只有对方的喜爱,扯上钱之后反而变得不伦不类,让两人之间的关系变了质。

比性更能够伤害彼此的,唯有钱。

伤口的麻药渐渐失效,她打电话叫餐厅送了点吃的去房间,很早便爬上床去。

在房间休息丶去校医院换药丶招待所餐厅吃饭丶按时上床睡觉,接下来的几天沈蔓哪里也不敢去,眼看着回程时间就要到了,却依然没有接到张羽的电话。她已经做好思想准备,如果最后还是没有消息,干脆当自己来帝都散心,顺便让车撞撞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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