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到地方了。”黑色保镖打开车门,半弓腰的请出车里正闭目养神的男人。

“到了?”男人睁开眼,并不慌着下车,反而是隔着车窗看了眼仍是灯火通明的工作室,皱眉道,“你们怎么照顾人的,他怎么还没睡?”

前排的助手苦笑,不是他没有派人照顾,而是里面的那尊佛不肯睡。里面的人骂不得打不得的,只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他不肯睡,他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只能随着他的心意去做。话虽是这么说,他还得回答身边这位的话,只能小心翼翼的回答:“苏少爷说他要等着少爷回去他才肯睡。”

“真的?”后排的男人声音明显轻快起来,眉眼间尽是可见的喜悦之色,等不及助手的回答就准备下车。

“哪能这么由着他的性子来,换一批他身边的人。”

苏少爷身边的人全部都是精心挑选,懂得陶艺却又知分寸的人,个个眉目如画,哪是随随便便找得到的。但迫于无奈,助手也只得低头应了一声是。

下车的男人向工作室走了几步,突地又停住,低嗅嗅身上的酒味。

“算了,今天不去了。”

那您是为了什么不让我们睡觉赶了两三个小时的车到这里啊!

助手低头敛眉,不敢透露半分不满,“苏少爷似乎有什么话要跟少爷说,少爷真的不去吗?”

男人没有再说话,径直的朝工作室里走去。

推开门,屋里是满目琳琅的各式各样的陶艺品,或华贵,或清雅。

屋内被称为苏少爷的男人听着门开的声音依旧低头拉着陶瓷的胚胎,没有理会走进来的男人。

男人倒也不恼,自觉的脱了套在身上的外衣挂在进门的衣架上,露出里面刚刚参加完宴会穿的西装。

“易正,怎么还不睡?”男人走到苏少爷旁边,一只手撑着桌子,依稀还能看见年轻时风流不羁的姿态。

苏易正没有理会男人,依旧低着头专注的盯着眼前的陶胚,微长的刘海遮住了苏易正的眼睛,只能从刘海的间隙中看见那双黑眸。

男人盯了苏易正半晌,声音终究是软了下来。他半蹲在地上,一只手撩起苏易正黑色的刘海,看着他明亮如星的黑眸。

“真漂亮。”即使每日都能看见,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出赞赏。

苏易正用沾着瓷泥的手打开男人的手,黑眸中闪过一丝厌恶,他冷下声不带丝毫感情的说:“你别碰我,宋、宇、彬。”

你现在有什么资格碰我?现在我连被你碰一丝一毫都感觉恶心。

宋宇彬被打下来的手里沾了一些泥土,眼中闪过一丝受伤但随即又若无其事的耸耸肩,“易正,听说你有什么事跟我说,是吗?”

“佳乙。”苏易正抬起头,左耳的钻钉在黄色的灯光下闪闪光,“金丝草已经跟俊表离婚了,你还想要做什么?”

宋宇彬皱皱眉,双手想要搭上苏易正的肩,却在半途看见自己的手沾了泥土,硬生生的缩了回来在自己的西装上胡乱擦了几把。

苏易正不喜欢身上有脏东西,他一直都记着的。

“我们别谈这些好吗?”宋宇彬压低了声线,故作轻松的说:“我们谈点其他的吧,你不是很想去一次海外小岛吗?我前几天刚好得了一座小岛,改天我们就去玩一次吧。”

“宋宇彬,你为什么要对付金丝草和佳乙?”苏易正的心情也显得很是不耐,他猛地把刚刚做好的陶胚往前面一推,刚刚成型的陶胚又成了一堆陶土。

金丝草和佳乙有什么错?你凭什么想要置她们于死地。

一时间,屋内静寂无声。

宋宇彬愣愣的看着苏易正,似乎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大的火。他咧咧嘴,做出一个微笑的样子,“易正是不想让我和金丝草他们作对吗?那我不作好了。”

你不喜欢,那我不做便好了。你要什么,我给你就是。

身后一直默默站着的助手听到这里忍不住站了出来,“少爷……不可以,底下的兄弟们都……”

他有些责怪的看着苏易正,这位少爷永远不会知道他们家少爷为了彻底对付金丝草所做出的努力,他作为宋宇彬的全职助手,相当明白宋宇彬这些年的财产都到哪里去了。

“闭嘴!”宋宇彬暴躁的打断助手的话,转过头讨好的向苏易正笑笑:“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会努力去达到。

“让我离开,”苏易正冷冷的看了一眼宋宇彬,在拉胚机旁边的水盆里洗干净了手,也不收拾收拾桌面上的凌乱物品就转身向楼上走去。

宋宇彬倒是没有像以前那样激烈的反驳,反而是一只手撑着头说:“就那么想离开吗?”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不喜欢。”苏易正走到楼梯半截,没有回头的说,“从你把我软禁在这里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以前的兄弟之情已经完全消失了。”说完再也没有停顿向二楼的起居室里走去。

“是这样啊……”男人的语气苍凉,仿佛是久经沧桑之后的无奈和疲惫,“那么如果我死了,你也不会不开心吧。”

宋宇彬,你在决定软禁他的那一刻不是就已经想好后果了吗?为什么现在除了能够看见他的人之外又想能够得到他的感情。

明明,就是那样不现实的事情。

男人坐在木制的地板上,双手抱膝难得的显出脆弱的姿态,头埋在双膝里是不可知的脆弱。

身后的助手叹了口气,走到男人的旁边蹲下轻声劝慰:“少爷,我们还是回去吧。”

这里的男主人和这座房子从一开始就不欢迎他们。

“阿林,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回来吗?”男人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过几天他或许就真正的解放了。”

“没有我的世界里,他会活的很精彩。所以说无论生了什么我也可以坦然的接受。”

阿林想起过几天将会生的事情不由得心里一紧,“其实少爷如果继续对付金丝草小姐我们还是有一丝胜算的。”

但若是停止打击,那连一线生机都丧失了。

宋宇彬默然,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那个人都已经开口了,他不忍心看见那个人失望的眼神,或许面对那个人他连拒绝的勇气都没有了。

阿林似乎是看出了宋宇彬未出的言语,没有再多说什么。

暖黄色的灯光散在整间屋子里,明明是暖色系的色彩,却无端端的生出几丝冷意出来。

“阿林,扶我起来吧。”

罢了罢了,事情已经到了如此地步,他已经无所谓了。苏易正,苏易正,每每念到这个名字都让他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他环视了一圈自己为苏易正一手一脚打造的完美牢笼。牢笼依旧是那个模样,但从刚开始设计这个牢笼时不顾一切的疯狂外现在的他看着这个地方更是绝望。

宋宇彬伸出手,纤长白皙的手指骨节分明,只有在虎口和食指处有些硬的老茧,这是长期练习枪支的后果。

阿林的眼神暗了暗,伸出手把宋宇彬拉了起来。

他用余光瞥见在楼梯转角还未走远的人,心下连冲上去把他拉下来的心思都有了。

宋宇彬如此骄傲的人物,却为了苏易正如此卑微的乞求。在他看来,若不是苏易正的存在,宋宇彬以后定能成长为一方枭雄,而现在的宋宇彬却被苏易正硬生生的砍断了翅膀。